1.初始 木韵接到她竹马肖奕的电话时正躺在美容院敷脸。 她前段时间赶稿赶得昼夜不分作息颠倒,可以说是拼了半条命才在编辑给的最后死线前交上。 稿子完成,又补了一个长觉起来后,她被镜子里那张仿佛被抽干精气的脸吓得差点摔了她的漱口杯,所以刷完这个牙她就火速换了衣服拎上包去了美容院。 木韵是一个靠卖字养活自己的自由撰稿人,虽然水平凑合,但架不住拖延症严重,所以每次临近死线,她都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然后四十八小时全用来赶稿。 这么作的结果就是不到一年她就成了家附近这间美容院的金卡客户。 而现在,听到金卡客户手机铃声响起,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也立刻尽职尽责地帮她按好了递到她脸侧。 木韵哼唧了一声:“谁?” 电话那头传来肖奕含笑的声音:“你在哪呢?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木韵:“啥啊?” 肖奕:“一张结婚请帖。” 这话说得太简练,以至于木韵第一反应是—— “什么?请帖?你又要结婚了?” 肖奕:“……” 肖奕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我,是你初恋。” 木韵之前还闭着眼呢,听到他这句,当即翻身坐起高声道:“谁?你再说一遍?” 肖奕笑了一声,照她要求重复了一遍道:“你初恋,沈邢。” 木韵:“……他给你寄了请帖?” 肖奕:“对,他说联系不上你,所以你的那份托我转交。” 听到这里,木韵实在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我可去他妈的吧!” 说完不等肖奕反应,她又补充道:“请帖不用给我了,我不祈祷他暴毙就是我最后的善良了,还去他婚礼,做梦呢!” 不怪木韵反应大,实在是她这位初恋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那会儿木韵还是个纯情少女,就因为生理期时的一件外套对沈邢一往情深,纠结暧昧了大半年才鼓起勇气告了白。 当时沈邢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让她高兴得几天几夜没合拢嘴。 最开始交往的时候,两人的确度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过去,这丫就劈腿了,而且劈腿对象还是个高一学妹! 木韵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立刻提了分手。 如果这个故事仅止于此,她可能还不会怨念至此。 真正让她至今听到沈邢这个名字就克制不住想骂人的事还在后面。 两人分手后不久就是高考,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全校都在欢庆终于解脱的时候,沈邢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喇叭,跑到操场上喊她的名字求复合,还说什么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木韵:“……这人是神经病吧!” 这件事导致后来好几年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木韵都要被所有认识的人打趣一遍,更有甚者直接喊她复合门女主。 木韵实在崩溃,以至于后来连同学聚会都懒得再去。 现在肖奕告诉她,沈邢要结婚了,还给她发了请帖,她也只觉得又被恶心了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沈邢怎么会给她发请帖的? 她忍不住问肖奕:“他请我做啥啊?” 肖奕咳了一声才娓娓道来:“他跟我说他在家里翻出了一盒星星,是你当年送他的。” 木韵:“……” 肖奕继续:“他无聊拆了一颗,发现里面写了字。” 木韵:“……好了你不要说了。” 当年她是送过他一盒亲手叠的纸星星,除了每颗里面都写字之外,数量也是按着他生日来的,1124颗,折了她小半个学期,可谓满是少女情思。 然而如今再提起这些少女情思,她就只剩下羞耻了。 “天哪这都多少年了……”木韵觉得自己要疯,“他为啥还留着啊!他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肖奕已经在忍笑了,“不过按他那王子病性格,翻到这玩意儿,不脑补得飞起才奇怪呢。” “所以他觉得我至今都对他念念不忘?!” “差不多吧。”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的心态基本上崩了。 她翻了个白眼道:“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他还是暴毙吧!” 发泄完挂断电话,木韵依然很气。 女人一生气就容易冲动,她也不例外,所以接下来的半天里,她除了原本预定的美容套餐之外,又跑到楼下商场扫了一堆护肤和彩妆。 正当她感慨着果然只有花钱才能使人快乐的时候,肖奕的电话又进来了。 她皱了皱眉才接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出那句又怎么了,就听电话那头传来肖奕惊悚里带着惶然的声音。 肖奕说:“你下午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木韵:“你说哪句啊?” “最后一句。” “暴毙?”她还没健忘,“咋了,沈邢知道我没对他旧情难忘很失望?” “……不,他暴毙了。” 这消息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木韵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 然而电话那头的肖奕就像是知道她怎么想似的,只停顿了片刻便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阿韵,沈邢他不行了。” “他现在在省医院的ICU,命悬一线,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木韵:“???” 木韵还是觉得这事堪称如魔似幻:“不是,他怎么就进ICU了?” 肖奕叹了一口气,说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我本来是想约他吃个饭,顺便告诉他你有事去不了他婚礼,结果电话打过去是他未婚妻接的,说他下午在家看电视时忽然就口吐白沫不行了……” 木韵:“……” 她已经不知道该为自己的乌鸦嘴震惊还是该纠正肖奕既然还在抢救那就不叫暴毙。 肖奕等不到她回音,扔下一句不然你还是来看看吧就挂了。 木韵再度:“……” 讲道理,结婚前夕口吐白沫进ICU是很惨没错,但这锅应该扣不到她头上来吧!她要是真能言灵,她还用累死累活赶稿挣钱吗! 这样想着,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与此同时,脑海里也响起了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你初恋进ICU的确是你的锅。” 木韵:“哈?!” 啥玩意儿?? 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果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初恋进ICU是你的锅。” 木韵满心惊悚,再看眼前,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已变成了一片空白,甚至她今天冲动消费的成果都不翼而飞了。 木韵简直想当场表演一个晕厥,而且—— “怎么就是我的锅了啊!” 待那个声音将事情原委给她解释明白,木韵便彻底无言了。 简单来说,就是木韵中了头彩,她的愿望被实现了。什么愿望呢? ——“他还是暴毙吧!” 木韵崩溃:“所以他真的会暴毙吗?” 那个声音说,这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对这个愿望的实现不后悔,他就会死,但如果你后悔了,那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木韵虽然讨厌沈邢这个玩劈腿的王子病初恋男友,但也没讨厌到真盼着他立刻凉的程度,所以听到还有补救的机会,她就立刻点头道:“那就补啊!” 她没想到的是,说完这句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2.武林绝色01 木韵就这么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补救”而被迫绑定了一个系统。 身为一个靠卖字养活自己的写手,木韵对这种套路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遭遇这种套路的时候。 她的这个系统自称K24。 按K24的说法,木韵如果要对自己的许愿结果进行补救,就得和K24签订协议,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 绑都绑了,木韵对此当然也没有意见,她问K24:“是什么任务啊?” K24满意于她的配合,非常高兴地继续给她解释:“很简单,帮指定的人实现愿望就好了。” 木韵:“……”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这种不算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行了,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准备一下吧,我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木韵原本还想问一句第一个世界是啥,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是一阵令她差些晕眩的天旋地转。 待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K24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以及你的任务目标,你都可以在我给你的记忆里找到。” 木韵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古代,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尽快达成目标,K24给她找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身份,这个武侠世界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姓韦名韵,是屹立武林三百年之久的飞凤山庄大小姐。 可惜美人多命苦,韦韵十五岁那年,她的父亲,飞凤山庄的第七代庄主韦连霄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治身亡了,而飞凤山庄的基业也因此落到了韦连霄的大徒弟叶辛手里。 韦连霄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他死后,武林各大门派便琢磨着要推举一个新盟主出来,最终选了关东长青门的门主段鸿。 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韦韵来说,这些江湖大事本该与她无关。 然而韦连霄生前行事太过随性,得罪的大小势力实在有点多,他一死,飞凤山庄便也跟着失势了。 为了能更好地自保,叶辛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师妹韦韵献到了长青门,想借此来讨好段鸿。 韦韵虽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但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根本不曾好好学过她爹的功夫,故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就这么被送往了关东,若是一切顺利,她便会成为段鸿的填房。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护送她的车马会在去关东路上被人给劫了。 劫的人并非冲她和飞凤山庄而来,纯粹是阴差阳错之下劫错了对象。 韦韵是天下第一美人,光凭一张脸就足够颠倒众生,这回被人劫下,不仅没被灭口,反而还收获了一个裙下之臣,就是把她劫下的那个流寇首领。 流寇首领姓白名延,是关中那一带有名的“道上阎王”。韦韵从前还是飞凤山庄大小姐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对方其实尚不及冠,只比她大了三岁。 白延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还带她去见过他的养母,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要娶她了。 如果韦韵真的嫁了他,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风花雪月惯了的第一美人拒绝了他,拒绝完还仗着他喜欢自己,要他把她送到关东长青门去。 白延舍不得她不高兴,终是照她要求办了。 长青门在幽州,白延送韦韵过去的路上,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被我劫走过,段鸿怕是不会依约娶你。” 韦韵却坚持要去。 如此,白延也只能帮她最后一把。 他特地大张旗鼓地带人将她的轿子抬到了长青门总坛前,让全幽州都知道了段鸿本来要娶的武林第一美人被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段鸿他作为一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肯定会出于对自己仁善名声的考虑,好好养着韦韵的。 可白延为她做到这份上,她也没多感动。 到了长青门后没多久,她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白延将她送到段鸿那之后,曾忍不住暗中潜入长青门一次,只为了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结果他瞧见的却是韦韵巧笑倩兮地问段鸿还娶不娶她的场面。 这场面令他心碎又失望,之后他倏地醒悟了过来,回到关中继续当他的“道上阎王”去了。 至于韦韵,她自恃美貌无双,一定能让段鸿也对自己死心塌地,结果却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了。 木韵看完这些记忆,忍不住对K24道:“原主这什么脑子啊?!” K24说你别急着吐槽,先把任务目标也看了。 这个任务的目标人物是白延,木韵要做的是帮他实现心愿。 但她将K24给她的资料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说他有什么心愿。 她皱了皱眉:“白延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啊?” K24反应了一小会儿,道:“噢,我忘了把本来原主死后的剧情给你了,我现在给你。” 木韵:“……”我怀疑我的系统是智障。 K24没管她内心如何OS,只凉凉地提醒她:“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木韵:“???” 她自认写文多年,对大部分神展开的接受度都很高。 然而在她看到白延其实是段鸿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是“……”了。 木韵:“……搞了半天,他当初是想搞小妈啊!” K24:“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愿望。” 白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为他娘报仇。 他是个私生子,知道他和段鸿真正关系的人只有他和他养母。 段鸿当年处处留情,早就忘了自己到底辜负过多少女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有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在原本的剧情里,韦韵死后,长青门和飞凤山庄还是撕了。 叶辛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及段鸿,死在了段鸿手里,连带着飞凤山庄的势力也一起被长青门吞并。 在长青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关中成名多年的“道上阎王”白延忽然向段鸿这个武林盟主下了战帖。 段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却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曾经劫过韦韵的事。 他觉得这事让他颜面无光得很,所以在决斗中一点余地都没留,最后亲手杀了白延…… 木韵点评:“这他妈不是武侠,是伦理剧吧!” K24提醒她:“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白延达成这个愿望。” 木韵消化完任务信息,琢磨着应该不会太难。 因为最后段鸿赢白延是赢在了兵刃上,段鸿有一柄名为曲凤的宝剑,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也是韦韵的父亲韦连霄当年叱咤风云时所佩的兵刃。 如果白延能先段鸿一步从叶辛手上夺到这柄剑,再去找亲爹报仇可就有底气多了。 不过—— “现在情节到哪了?”她问K24。 K24说你睁眼看就知道了。 木韵这才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忙睁开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顶软轿里。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随着这预感一起响起的还有轿外一道略有些压抑的声音。 那声音道:“长青门总坛已到,我走了。” 木韵:“……” 她倒是想说你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耳际又传来一声朗笑:“难为白小友劫错镖后还将人送到我长青门来,我段某人在此谢过了。” 木韵只能放下伸到一半的手乖乖坐好。 她脑海里K24的声音也在响,K24说:“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直接打段鸿的脸说要跟白延走啊。” 木韵心说我又不傻,当街下这个记仇无比的武林盟主面子,回头她和白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帮白延报仇了好伐! K24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他说完这一句,木韵身下的软轿便重新被抬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按原本的发展往长青门总坛内部去了。 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K24不由得好奇道:“咱们进的这个剧情点有点尴尬啊,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想了想,道:“我决定上吊。” K24:“……????” 3.武林绝色02 K24以为木韵这是不想干了。 因此他还颇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虽然目前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处理,但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嘛,你难道不想你初恋活过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初恋这一茬,木韵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那个随口说出的诅咒莫名其妙被实现了,她怎么会摊上这堆破事。 但木韵也知道,这会儿抱怨没什么用,所以翻完白眼后,她就打断了K24的碎碎念道:“你想多了,我是想在白延来的时候上吊。” 在原本的剧情里,白延对韦韵彻底失望的关键就是亲眼看到了她试图勾引段鸿。 现在木韵要扭转局面,当然也要从这里下手。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白延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看她的。 “你给我的剧情里没有说。”她啧了一声,“原主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法靠她的记忆来决定上吊时间。” “你等会儿,我去查查。”K24似乎有办法。 听他语气,木韵还以为这个问题能解决了呢,结果过了一会儿他给她来了一句只能确定是今天晚上,具体的时辰没有记载。 木韵:“……” 行吧行吧,起码比彻底的一脸抓瞎来得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坐的软轿也刚好停下。 她忙敛了表情坐直,并在脑内问K24:“现在什么时辰?” K24说:“申时三刻。” 木韵点了点头,心说那离天黑不远了,她得快些准备。 这样想着,软轿外也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韦姑娘,到了。” 木韵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了轿帘。 弯着腰出去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吸气声。 下一刻,她看清了先前那个与她说话的人。 那是个穿灰衣的刀客,在周围一行人全在为韦韵的容貌惊叹时,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木韵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知道此人便是段鸿最器重的心腹段七,在长青门内的地位很高。 她原先也就是个被飞凤山庄送来“和亲”的大小姐,现在更是还有被掳走过的不光彩经历,自是没什么底气在段七面前摆谱,故而站定之后,她便朝段七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 段七没说什么,只对等在这座小院外面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们瞬间会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来,将木韵引了进去。 但她们的定力显然不及从小往无情杀手方向培养的段七,进了院门后,那目光就再克制不住地往木韵身上飞了。 木韵在心中感叹:“她们这个反应,倒叫我迫不及待想照照镜子了。” K24:“……” K24道:“照吧照吧,你别忘了正事就好。” 木韵:“上吊嘛,我不会忘的。” 一人一系统贫了两句后,引路的侍女正好停下脚步。 她们对视了一眼,而后由高一些的那个先开口:“姑娘,这是盟主为您安排的住处,您有什么吩咐,唤我们便是。” 木韵唔了一声算应,为了维持人设,她甚至欲言又止道:“那盟主……” 她这一咬唇,差些让两个侍女看直眼,以至于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回过神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回是另一个开的口:“盟主今夜有客,他吩咐了我们好好伺候姑娘,他明日会来看姑娘。” 其实这些木韵都知道,但听到她这么说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段鸿若是过来,她那个靠上吊扭转局面的计划就得胎死腹中。 侍女知道木韵是长途跋涉才到的幽州长青门,便问她是否需要先洗漱一番。 木韵稍扯开了些唇角点头道:“好,麻烦你们了。” 原先她蹙着眉一脸郁郁的模样已十足摄人心魄,此刻露出笑来,更是满室生光。 可这不过只是个礼节性的淡笑罢了。 一直到离开这间屋子,那两个侍女都没能从那个笑里缓过来。 “我原以为这位韦姑娘长途跋涉来到幽州,中间还被劫走过,肯定会十分狼狈,没想到她竟还能美成这般……” “是啊,同为女人我都要看呆了。” …… 屋内,木韵在铜镜前语带嫌弃地啧了一声:“这看不清啊。” K24说那就别看了,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上吊吧。 白延对韦韵虽然还没彻底失望,但这一路上也的确被伤了很多次心。 所以上吊这出戏若是叫他看出了破绽,任务一样要玩完。 木韵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后,忍不住问K24:“那要是我真的吊死了怎么办?” K24:“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木韵又翻了个白眼:“恕我直言,上吊就是我想出来的。” K24只能哄着她:“是是是,你厉害。”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木韵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衣服。 为了让自己“生无可恋”的形象更逼真,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 这时已经入夜,被段七拨过来的两个侍女见她一脸恹恹地坐在桌边,还当她是为了段鸿不来看她不高兴,安慰了她好几句。 木韵:“……” 木韵只能用自己的九流演技演下去:“唉,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K24:“太做作了!” 木韵听到关门声才回他:“那你来吧。” K24立刻没声了。 木韵也收起了怼他的心,分析起了正事:“按照剧情,原主应该是过来之后洗漱了盛装打扮,然后去段鸿设宴的园子里找他,结果刚好被混进来的白延看到,对不对?” “对。” “那现在还不能上吊,再多等一刻钟吧。” K24不解:“为什么啊?” 木韵震惊了:“你是智障吗,女人梳妆打扮,半小时我都说少了!” K24:“……” 一刻钟后,木韵总算起身。 这屋子里没有现成的麻绳和白绫,她只能用床单来凑合。 原主武功平平,但好歹是习过武的,撕个床单不在话下。 待一切准备就绪,木韵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又找了个院中侍女看不到的角度摆好凳子。 站上去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我想到自己现在这么拼居然是为了不让那个垃圾暴毙我就很同情自己。 K24还没来得及宽抚两句,她就大义凛然地把自己吊了上去踢翻了凳子。 说真的,那滋味十分酸爽。 她觉得她应该晚一点再踢的!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一身白衣的美人青丝飞舞,凄美度满分。 木韵用手垫着脖子也快要撑不住,呼吸得越发困难。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死过去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有人破窗而入的声音。 床单应声而断,她直直地摔下去,却没感受到疼。 “你他……”话说一半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你……我……” 抱住她的人手还在抖,声音里充满自责:“我来晚了。” 这会儿木韵的难受倒不是演的,她的确被勒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方一低头,看见心爱之人眼中的泪光,更是痛苦:“你怎么这么傻?” 木韵生怕自己说话了会破功,便直接把头埋到他怀里。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再度响起了K24的声音:“你刚刚本来是想说你他妈怎么才来吧。” 木韵:惹,被你发现了。 4.武林绝色03 白延原本的确已打定主意要离开。 从关中到幽州的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放下尊严问过韦韵,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韦韵从来不回答,她只会看着他,然后默默地别开眼去。 白延能够在不及弱冠的年纪就成为关中的“道上阎王”,自然有几分真本事,也傲得很。 在遇到韦韵之前,他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美人,但从来都是说拒绝的那一个。这回栽在她身上后,他不仅为她一再破例,甚至还放下自己在关中的基业亲自护送她来幽州。 这滋味叫他憋屈不已,偏偏又无从发泄。 长青门的人把韦韵抬进去后,他在门口和段鸿互相试探了几句。 段鸿说自己今日恰好在门中设宴,邀请了关东这一带的许多武林英豪一道,问他要不要进来一起喝杯酒。 他犹豫了片刻,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段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末了退了一步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强白小友了。” 白延从小到大,听养母提过无数遍这个亲爹当年所作所为有多伤他娘的心,早发过报仇的誓。 所以就算没有韦韵这一茬,他也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和段鸿有太多接触。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段鸿瞧出了什么端倪。 离开长青门后,白延在幽州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按他以往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他肯定会打听出当地最出名的酒馆去喝上一杯。但这回他却没了这个兴致。 不仅如此,他转到最后,还在不知不觉中转回了长青门总坛附近。 然后他想,那就再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长青门总坛今夜的确设了宴,此时正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在这样的日子,这里的守卫也比平时要混乱一些,恰好方便白延混进去。 他运气好,刚进去不久,便听到了里面有两个守卫在议论韦韵。 其中一个道:“那韦大小姐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怎么我看咱们门主对她似乎也没太上心。”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都直接扔到最北边去了。我看这位韦大小姐将来得不了什么宠。” 之后他们又好奇起了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多美,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出格,叫蹲在梁上的白延差点没忍住下去将这两人教训上一顿。 好不容易按捺住这份冲动后,白延还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果然,只要一摊上韦韵的事,他的理智便会大打折扣。 其实她有什么好呢?娇气任性不说,还总喜欢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 这样想着,白延又坚定了先前那个看完一眼就走的决定。 他小心地绕过长青门中的守卫,一路往北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座规模不大、有些冷清的小院。 说冷清是因为他扫了一眼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侍女,还都是武功平平,在他手下撑不过一招的那种。 白延知道自己今夜最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则闹出什么动静来,不仅韦韵会有麻烦,他也不一定还能走得掉。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进去,只借着院外树影的遮挡掠到了院墙上。 然而就在他掠上去站定的时候,他看见了屋子里的韦韵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那一瞬间,白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 当然,破窗而入之前他也没忘记将院中那两个侍女先解决掉。 此时此刻他把这个娇气任性的少女抱在怀里,心中尽是后怕。 “你怎么这么傻?”他低声问。 “……” “我若再迟来一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木韵先前为了不破功把头埋在了他胸前,这会儿被他越按越紧,都快喘不过气了,只能挣扎着抬手去推他。 正好她也缓过来了一些,可以继续演了。 木韵咬着唇抬眼道:“你、你来做什么……?” 说罢不等白延回答,她又朝他胸膛用力一推,道:“你……你快走,快走!不要叫长青门的人发现了……” 其实她演技依然做作,但胜在之前上吊得太真了,这会儿模样太过可怜,叫白延见了只有心疼,哪还会有所怀疑。 只见白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退,眼睛里的自责都快溢出来了。 白延道:“我走了,你还会再做傻事么?” 木韵别开了脸,她觉得这时候不说话的效果最好。 果然,白延见了又多自责了几分,还重新将她揽到了怀里。 K24感慨不已:“啧啧,真不愧是写文的。” 木韵在心中嗯哼一声,很是得意。 得意的同时她又挣扎了两下,刻意硬着语气道:“你不是说送我到幽州后我们便再也不用见了吗?” 亏得她演技差,把这句狠话说得气势全无,叫白延直接理解成了逞强。 白延甚至还忍不住开始想,他当初是怎么傻到都没能察觉她只是在装冷漠的? 如此想着,他拂过她柔软的长发,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道:“我后悔了,阿韵,我后悔了。” 木韵还在想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接呢,他就揽着她站了起来。 他说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大概是怕她再拒绝他一次,还顺便点上了她的穴道。 木韵:“……” K24觉得进度喜人,兴奋地在她脑中叫唤:“可以可以,趁现在赶快离开。” 木韵:“话说回来,我就这么走了,段鸿这边怎么办,按他性格,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K24:“你被劫走一次,他就已经觉得丢了个大面子,现在人回来了又没了,我觉得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木韵还是有点担心:“我不信他不会暗地里找我们出气。” K24笑了:“你别忘了白延是道上阎王,他从十四岁那年成名起,想劫下的镖便从未失手过。想杀他的人多不胜数,但他还是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别的本事我不敢说,但逃命躲仇家绝对一流。” 木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接下来就是带他去飞凤山庄拿剑了。” “光有剑可不行。”K24提醒她,“原本的剧情里,他就是在韦韵这受了刺激才回去潜心悟剑,成为武林中仅次于段鸿的剑客的,走的也是那种断情绝爱的剑道。” 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听上去差别不大,但却有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越这里面的差距。 现在的白延,武功比一流高手肯定要好,但与段鸿还是不能比。 偏偏由于木韵的介入,他还失去了一个悟剑的好机会。 木韵写文多年,一听就明白了K24这话的意思。 她想这还真是够操蛋的。 木韵:“那怎么办,拿了剑之后再刺激他一次?” K24想了想,道:“总之先去飞凤山庄吧,段鸿虽然厉害,但和原主的父亲也不能比,也许你们在飞凤山庄还能碰到什么机缘呢。” 木韵想想也是,无论如何,这一次总不能再让曲凤剑落到段鸿手上了。 他们俩说到这,白延也成功地抱着被点了穴的木韵离开了长青门。 入了夜的幽州城比白日里冷清不少,加上长青门总坛本就建在城郊,所以附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白延手里抱着她,动作依然快如闪电,七弯八拐之下直接进了山。 北地的冬日本就严寒,山间尤其。 木韵先前为了让自己上吊的模样显得凄惨一点,特地穿得轻薄了不少,此刻被夜风吹得整个人都要僵了。 等白延好不容易停下来为她解开穴道时,她的牙齿已经在打架了。 “冷……”她相当委屈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可以说是再真情实感不过,因为她真的冷,不是在演! 而白延的反应也和她预料中差不多,愧疚得不行。 他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裹上,道:“咱们不能让段鸿的人发现,所以千万不能生火。” 木韵往他这件皮裘里缩了缩,待手脚的知觉回来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自己的表演。 木韵垂着眼道:“就算不生火,他的手下依然可能发现我们,毕竟关东这一带都是长青门的地盘,你真的不该来的。” 白延嗯了一声,说可是我放心不下你。 她沉默片刻,方抬起眼道:“值得吗?” “我不过是被我师兄用来交换的一个筹码而已。”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何况……何况我也不想连累你。” “你没有连累我。”他对上她灿如寒星的眼眸,忽然笑了笑,“是我心甘情愿。” 5.武林绝色04 后半夜山间起了风,白延给的皮裘也逐渐抵不了什么用了。 木韵缩在里头,依然止不住发抖,但她没有抱怨,因为白延显然比她更冷。 他冻得鼻子耳朵一片通红,偶尔撞上她“不经意间”望过去的目光,还会朝她扯出笑来,像是在告诉她没事,他不冷。 这模样叫木韵忍不住在脑中对K24感叹:“他这么傻,真是叫我的良心十分过不去。” K24凉凉道:“那你把衣服还他呗。” 木韵:“那不行,你别忘了我在他心里的人设是娇气做作。” K24:“……” 他想说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了,反正白延都说了是他心甘情愿。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这位宿主就忽然挪了一下身体。 向来警觉的白延自然也注意到了木韵的动作,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木韵瑟缩着喊了句冷,声音很轻。 白延犹豫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月亮,道:“等天亮了,我便带你离开幽州,你放心。” 她唔了一声垂下眼,将下巴埋在他这件衣服的厚重褶皱里,问:“那之后呢?” “之后——”白延停顿了一下,有些踌躇也有些紧张,“你……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木韵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我想先回一趟蜀中。” 说完又有点忐忑地看了看他。 蜀中飞凤山庄,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延自然也知道。 “有点远。”白延说。 “嗯。”木韵点头,“但我想回去看一下我爹。” 说后半句的时候她特地掩了掩脸,那神情落在白延眼中,自然又叫他心软成一片。 于是他应了下来:“好,我陪你回蜀中一趟。” 木韵得到这句应允,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正是把对方好感度再刷回来一些的时候,干脆又朝他挪了挪,然后从皮裘里伸出手来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冷不冷?”她轻声问。 “我当然不冷。”他答得飞快,“这衣服你穿着就是。” “可是我冷。”她鼓着脸嘟囔道,“你……你坐过来点好不好?” 白延差点以为自己被冻得耳朵出了幻觉,毕竟今天一早他们进城的时候,她对他还是万般冷漠呢。 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她是不想连累他又存了死志。 思及此处,白延便再度生出了一股后怕来,他再不犹豫,靠过去拢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入怀中。 “睡会儿吧。”他说,“天亮了叫你。” “噢。”木韵的确有点困了。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在山间过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木韵是被饿醒的。 昨夜在长青门时她顾着演好上吊这出戏,连饭都没吃,能勉强撑过一夜已算不错,太阳升起之后,饥饿感便再也忽略不过去了。 但此时他们尚在山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吃也没的吃,所以她也就没提这茬。 倒是白延,见到她表情就猜到她这是饿了。 他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翻出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芽糖递给她,道:“先垫一下,等咱们离开了幽州,我再给你找别的。” 木韵愣了愣才接过,因为她发现原主有关于这块糖的记忆。 那还是他们进入关东地界之前的事了。 韦韵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每到一处可短暂落脚的城镇都必定要找间客栈住上一晚洗个澡。 当时他们在距冀州只有几十里的一个小镇上停留了半天,洗过澡的韦韵嫌客栈待着无聊,便去镇上绕了一圈。 她生得那样美,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一个,偏生又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白延只能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而那块糖就是她逛街的时候觉得新奇买的,结果掰了一小块尝了尝后便因为腻得慌而没了兴致,被她随手给了跟在身后的白延。 此刻木韵看着白延从包裹里找出来的这块糖,心情难免复杂。 她对K24说:“你确定这么个痴情种子本来走的是断情绝爱的剑道吗?!” K24却觉得很合理:“要不是因为他本来用情至深,失个恋也不能把他刺激成那样啊,何况那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失恋。” 木韵:“……那他真的好惨。” 犹豫了一下后,她从那块被保存得很好的芽糖上多掰了一小块下来,送回白延手里,“你也吃吧。” 白延目光涌动着顿住了脚步,似是不敢相信。 木韵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摇摇头,将那一小块芽糖放到嘴里,笑意清浅道:“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阿韵。” 木韵:“……”作为一个不修边幅的土匪头子,你要不要这么少女啊! 为了躲开长青门的耳目追查,白延特地选了幽冀交界处一条常年无人涉足的小路。 这条路安全是安全,但难走也是真的难走。 头两个时辰木韵还能勉力跟上,两个时辰过去后,她便颓得迈不动步了。 好在这状态很符合韦大小姐一贯的娇气,所以白延一点都没惊讶。 他毫不犹豫地背起了她。 木韵趴在他背上,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他笑笑:“习惯了。” 木韵:“……” 木韵面无表情地在脑中跟K24吐槽:“这个人真的很不会泡妹。” K24:“你可以教他。” 木韵:“那还是不了,现在这样比较可爱。” 有白延背着,剩下的路倒是走得很顺利。 期间木韵又掰过一块糖给他。因为他两只手都用来固定她的腿了,所以木韵直接把糖递到了他嘴边。 他大概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一个激动之下,手不自觉地用了力,差点没按疼她。 “吃呀。”她龇着牙道,“不是说还有好长一段吗?” “嗯。”他偏头咬住那块糖,温热的鼻息打在她指尖,叫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暮色重新笼罩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这座满是雾气的山。 前方不远处有火光闪动,看着像一座村庄。 木韵饿了一天一夜,一靠近那村庄就闻到了空中飘来的食物香气,几乎是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与此同时她听到白延的肚子叫了一声,顿时忍不住轻笑道:“你也饿了是不是?” 白延承认得很爽快,说:“一会儿就带你去吃饭。” 说罢他停下脚步,小心地蹲下身将她放下。 “咱们不能就这么过去。”他说。 “噢。”木韵也觉得自己这么被背着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她站定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说现在可以走啦。 白延笑着摇头:“还是不行。” 木韵:“诶?” 白延的意思是,她那张脸太过招摇,就这么过去,一定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要知道他们此时可还没离开长青门的势力范围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就地毁容吧。 白延望着她瞪大的眼睛,面上笑意更甚。 他按住她的肩膀,说他有办法。 下一刻,他又解下了那个被他别在腰间的小包袱,从里头摸出了一个被裹得十分严实的布包。 木韵:“???”他到底要干啥啊? 布包里装的是两根黑色的木炭,白延一手拿起其中一根,另一手仍像之前那样按住她的肩膀。 白延道:“我替你画个胎记。” 木韵:“……” 以为她不乐意,他又多解释了一句:“阿韵你放心,我不是随手乱画。” 木韵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了。 白延把胎记画在了她右脸,从眼尾往下,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加上此时已经天黑,进了村后,骇人效果的确一流。 村中没有客栈酒肆,两人只能寻了一户人家,多花了一点钱投宿。 那对老夫妻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给他们铺了床。 上了年纪的人休息得早,做完这些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说得去休息了。 “你们慢慢吃,吃完了也早些睡吧。” “等等。”白延叫住那老太太,“在下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帮忙。” 老太太喜欢这个看着很精神的年轻人,开口时语气很好:“什么事啊?” 白延抿了抿唇道:“不知这村里可有哪户人家愿意卖几件衣裳给我们的,我们先前遇到了劫匪,慌不择路之下,行李丢了大半,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这老太太就一口应下了,说这个容易,明早去村口那个裁缝那买就成了。 木韵听到这番对话时并没有多想,只觉得白延考虑得十分周到。 第二日一早他们告别了这对老夫妻往村口过去,果然找到了对方口中的裁缝。 买衣物的时候,木韵依然没有多想,哪怕白延买的全是女装。 她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结果离开这个村子之后没多久,他就拉着她拐进了附近另一座山,说要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换衣服。 木韵:“???” 换、换衣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木韵亲眼目睹了他用山间积雪洗干净了脸,又看着他信手刮去面上的胡子,露出叫人辨不出雌雄的面容来。 而等他散下头发并穿上他们之前买的裙子时,她已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显然白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因为他还非常熟练地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却不失雅致的发髻。 木韵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先前他蓄着胡子一派不修边幅模样时,木韵就能从他的五官里瞧出七分风流俊俏来,现在他把脸捯饬得再干净不过,还换上了女装,可以说是彻底放大了他外貌的优点,妥妥一位高挑的清秀佳人。 惊呆之余,木韵忍不住对K24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还是个女装大佬!” K24:“等等,为什么我觉得你忽然兴奋了起来……” 6.武林绝色05 事实证明木韵的猜测一点没错。 白延在扮女人这件事上不仅熟练,还十分有心得,他甚至还在包裹中备了一支发钗! 木韵:我的天啊。 K24解释说:“我说了,他逃命躲追杀的本事是江湖顶尖的。” 木韵:“可你没说他是靠扮女装来隐藏行迹躲避追杀的啊!” K24:“女装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而已……” 木韵:“……” 不管怎么说,亲眼见证了一位女装大佬的诞生还是让木韵相当激动的。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加上天也黑了,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蜀中离关东太远了,我们靠走的没法去,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待其融化些许,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这回白延直接笑弯了眼,说那些都是骗人的,若真在脸上贴个人.皮.面.具,面容是能立刻不一样,但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真正厉害的易容,是不靠面具掩盖一个人脸上的特点,让他变得平淡普通,叫人留不下印象。”白延说。 “可是……”她盯着他皱了皱眉,“可是你现在这样还是很好看啊,一点都普通。” 这话听得白延差点手一抖画歪要给她弄的新胎记。 他垂了垂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这样,长青门的人一样认不出来,这便够了。” 木韵正想说也有道理呢,就听到脑海里K24忽然啧了一声。 K24:“你看你看,他右边耳根都红了。” 木韵:“……”讲道理,现在到底是谁比较兴奋啦! 不过一个气质冷淡疏离的女装大佬害羞起来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得很,至少木韵瞧得相当高兴。 一刻钟后,白延终于收工。 他为她绘制了一个足以乱真的新胎记,还顺便替她遮掩了原本那欺霜赛雪的肤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太澄澈灵动了,他根本无法掩盖里面的光彩。 改头换面结束,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穿过这一片绵延,冀州城也近在眼前。 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以姐妹相称。木韵对此接受良好,一口一个姐姐,热情得不像话。 白延:“……” 整个关东都有长青门的势力渗透,但段鸿毕竟才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手还没能伸得太长。 出了河东道后,他们就差不多安全了。 木韵:“那你之后不穿女装了?”好可惜哦。 他摇摇头:“进了关中地界,我更得维持现在的模样。” 段鸿的手伸不到关中来,但他白延在关中可是有很多仇家的,假如段鸿认定是他带走了韦韵,那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他的仇家们悬赏他了,他决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在关中。 木韵坐在马车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差点忍不住想给段鸿鼓个掌。 K24怕她每天沉迷女装大佬忘记正事,便提醒她:“再过一个月,你们可就要到飞凤山庄了,你想好怎么拿剑了吗?” 木韵:“这还用想吗?” K24:“???” 木韵:“原主那个惊天垃圾师兄,武功又没有白延好,直接抢不就得了。” K24:“飞凤山庄可不好闯。” 木韵当然知道飞凤山庄不好闯,但她本来也没想闯,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白延为了她,连自己在关中的兄弟都一个没联系,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叫有心人知道行踪。 他是真的把一颗真心捧到了她面前,还至今都捧得小心翼翼,饶是木韵本来纯粹任务心态,这会儿也难免有点动容。 “叶辛当了庄主,现在应该正愁自己不姓韦,镇不住下面的人吧。”木韵说,“我觉得白延如果不表露真实身份给他下一封战帖,他肯定会接,因为他这会儿就缺一个在蜀中正式立名的机会。” K24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还夸了她几句。 然而这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到,最后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跟白延提这个主意,就先遇上了叶辛。 事情还要从原主那个走火入魔身亡的爹韦连霄说起。 十年前,韦连霄约了一个与他齐名多年的剑客决战,两人在峨眉山万佛顶战了一天一夜,最终韦连霄赢了对方一招。 那剑客太过骄傲,接受不了失败,结束之后直接自刎在山上了。 韦连霄被这位对手的选择刺激得不轻,后来回到飞凤山庄,与徒弟及女儿讲起这场决战时,还一派可惜。 末了他说:“我按他死前的要求,将他火化后洒去嘉陵江了,将来我死了,你们也这么葬我罢。” 韦连霄一生轻狂,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吩咐一件事。 所以后来他练功身亡,韦韵和叶辛就照他当年所说,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嘉陵江中。 现在白延陪着木韵来到蜀中,自然少不了先去江边一趟,结果居然好巧不巧遇上了叶辛。 蜀地正要入春,江边雾气缭绕,细雨迷蒙。 木韵怕水气太重影响面上的胎记,特地寻了一顶帷帽戴上。白延没有这个担忧,他执伞立在她身旁,任风翻飞他身上的衣裙。 远远看到叶辛的时候,木韵还愣了一下。 “他怎么也在……” “谁?”白延很在意。 “叶辛。”她讽笑一声,“就是我那位好师兄。” 叶辛站在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只带了一个随从,也没有打伞,看着竟还有几分落寞。 不一会儿,那个立在叶辛身后的随从忽然上前一步,看架势似是想劝他回去。 原主武功底子太差,木韵自然听不清他们随后的对话,但白延却是能听清的。 木韵看他表情忽然意味深长起来,不由得有些在意。 于是她压低声音问白延:“他们说什么?” 白延:“在说你。” 木韵:“……” 木韵撇了撇嘴道:“他还有脸说哦?” 白延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厌恶,扯开唇角道:“听那个人的意思,你师兄当初也是舍不得的,自从把你送去关东后,他每天都会来这江边。” 木韵闻言无语了片刻。 她觉得原主和叶辛也真不愧是师兄妹,一个舍不得还要把人送走,送完开始玩事后深情,另一个脑中眼里只有荣华富贵,践踏别人的真心不说,最后还把命也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木韵便又有些同情白延。 但同情的同时,她也得把戏演下去才行。 她呵了一声道:“舍不得还送哦,贪心胆小就贪心胆小,也就是我爹瞎了眼而已,我替他认了。” 白延点了点头,问:“我替你出这口气如何?” 7.武林绝色06 木韵闻言愣了一下,因为她原先的打算是到了蜀中之后,再循序渐进地跟白延说下战帖的事。 毕竟她之前只跟白延说了想回蜀中一趟看一下她爹,完全没提过教训叶辛和拿剑的事,结果他居然先主动提了。 白延见她愣住,便问她:“怎么?你不愿意我教训他?” 木韵忙摇头:“当然不是!” 停顿片刻后,她又试探着问:“那你打算如何教训他啊?” 白延思忖片刻,说既是出气,就得光明正大地出,他不是最在乎权势地位吗,那就让他失去这些。 木韵:“……”不会吧,难道咱俩想到一处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延就继续道:“我给他下一封战帖。” K24:“这都遇上了,为什么不直接抢啊!” 木韵让他先闭嘴,而后继续用九流演技作纠结状:“可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白延就笑着打断了她。 白延道:“阿韵不用担心,我若是赢不了他,本来也没资格站在你身边。” 木韵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你的确比我师兄厉害很多。”她停顿了一下,“但段鸿现在不还在盯着你吗,如果你向我师兄下战帖,被他知道恐怕会很麻烦,所以你最好不要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番话说到最后倒不全是在演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一路这么相处过来,木韵是真觉得白延这个人格外赤诚。 就算抛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不谈,她也希望他不要像原本的剧情里那样,报仇不成还死在最好的年纪。 而白延也似察觉到了她的语气变化,他将手中的伞压低些许。 素白的伞面遮住两人肩颈以上,下一刻,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挑起她的帷帽,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我真高兴,阿韵。” 木韵倒没有很抗拒他的亲近,她只是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想,他这会儿可还穿着女装呢,这万一要是没遮好,岂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搞百合,会吓到人的吧! K24:“……” 幸好紧接着白延就继续讲正事了:“不过不能用真实身份也没关系,我与你讲过的,我少时常被追杀,所以有很多身份,在里面挑一个分量重一些的也不难。” 木韵:“比如?” 白延问她:“你知道林焕吗?” 木韵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差点一个没站稳摔了。 因为林焕这个名字几乎和“道上阎王”一样响亮。 据江湖流传最广的说法,林焕应该是一个来自岭南的天才剑客,曾与青城派的首座弟子于青城山下一战,且赢得十分漂亮。 青城派与飞凤山庄同在蜀地,关系也向来很好,所以那一战自然也曾传到过原主耳里。 原主甚至还有与父亲聊起这个林焕的记忆。 当时韦连霄是这么说的:“倘若他真如传言所说只用了五十招就赢了青城派那小子,那二十年后,他或许能与我一战。” 而以韦连霄的性格,能说出这话,也算是相当看得起林焕了。 毕竟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木韵震惊得不行,对白延道:“知、知道。” 白延说那就用这个身份去给叶辛下战帖。 木韵当然没有意见,但她点完头后加了个对她来说十分必要的提议:“既然要战,不妨添个彩头吧,你看到叶辛腰间的剑了吗?” 白延作为一个剑客,当然不可能没注意到那把剑。 事实上在木韵告诉他那是叶辛之前,他根本没看叶辛这个人,他只看了叶辛的剑。 那实在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 现在木韵一说,他也立刻反应过来了:“莫非那把剑就是传说中的曲凤剑?” 木韵颔首承认:“对,那就是曲凤剑。” 话说到这里,按正常人的思路,都该立刻高高兴兴地接受她加彩头的提议了。 那可是曲凤剑啊,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是几代剑神的佩剑,更是所有剑客心里的白月光。 但白延却摇了头,他望着她,目光里溢满温柔。 他说:“阿韵,我为你出气,只是因为我想为你出气,和旁人他物没什么干系,所以这个彩头还是算了罢。” 木韵:“……”天哪这个人真的太好了吧,原主是不是瞎啊! K24看她迟迟没有反应,就有点着急:“现在怎么办啊!” 木韵想了想,说大概只能继续骗下去了。 K24:“?” 只见木韵深吸一口气,咬了好几次唇才纠结着开了口:“其实曲凤剑本该是我的陪嫁。” 白延的表情瞬间一顿。 而她开了个头,再往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倒是顺畅了很多。 木韵:“我爹生前说过,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我将来嫁给谁,曲凤剑就会给谁,但当初我师兄决定把我送去长青门时将它扣下了……我不想它落在我师兄手里,可你也知道,我武功太差,左右不了他。” 她话音刚落,白延就冷声道:“那就添上这个彩头。” K24:“……我服了。” 木韵难得没有搭自家系统的腔。 夺剑计划商量完毕,他们俩就回了客栈。 白延火速写完了要下给叶辛的战帖。 那战帖写得非常简单,只列了时间地点和他想要的彩头,相当符合“林焕”这个人传言中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冷淡性格。 写完后他也没直接把战帖送去飞凤山庄,而是绕了个弯让青城派代劳了。 这样一来,不出五日,整个蜀中都会知道岭南林焕给飞凤山庄叶辛下了战帖,叶辛若是不接,等于直接跟蜀中诸多武林势力承认他怕了林焕。 约战地点定在了嘉陵江边,时间是半个月后。 半个月足够白延神不知鬼不觉地逐渐变换两人容貌,恢复成男装。 一开始木韵相当可惜,但当她看到玉带轻裘白衣胜雪的岭南剑客“林焕”后,她就收回了这份可惜。 如果说扮成女人的白延是不再掩饰自己的好看,那么变身“林焕”的白延就是彻底放大了他的俊俏风流。 假如要木韵来形容一下现在的白延,那大概就是皱眉如冷月,展颜似艳阳。 木韵忍不住跟K24吐槽:“你说他当初要是用这个身份跟原主求婚,原主会不会同意啊。” K24对于好看不好看没有什么概念,他冷静地分析道:“韦韵还是不会看上他,她慕强,只想待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羽翼下享一生富贵。” 木韵:“……那是真的脑子不正常。” 半个月时间眨眼而过。 约战之日来临时,嘉陵江边大大小小的客栈已住满了人。 其中不乏在江湖上声名极显的剑客,毕竟这一战的彩头可是传说中的曲凤剑。 昔年韦连霄凭这把剑在昆仑山连斩魔教十一位高手,以一己之力阻挡了昆仑魔教入侵中原武林,而他也正是靠此战稳坐了二十年武林盟主之位。 现在韦连霄身死,飞凤山庄失势,但江湖上诸多豪杰在明面上还是得顾念这人当初对中原武林的贡献,所以就算对曲凤剑万般心痒,也没有这么急着动作。 更何况叶辛的武功就算不是江湖顶尖,也绝对能称得上一句高手,一般剑客能不能赢过还难说呢。 “这林焕是不是跟咱们蜀中杠上了,两年前让青城派颜面扫地,现在又给飞凤山庄下战帖!” “是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剑客之间约战很常见的,何况也没人逼着叶辛一定要应战啊。” …… 木韵听着嘉陵江畔那些凑热闹的江湖人议论,忍不住偏头看了白延一眼。 此时的她没有再戴帷帽,只用白纱遮住了下半张脸,但白延给她画的新胎记有一大半在上半张脸,所以照旧足够骇人。 两人一路走过来,她已经不知收获多少同情中带着妒忌的目光了。 这让她很是想笑。 然而白延还是不太放心,他大概觉得她就算这个模样也美得很。 所以犹豫了一下后,他带着她往青城派弟子聚集的地方过去了,说是想去拜托青城派掌门在他和叶辛比试时看顾好她。 木韵惊讶:“青城派?”你不是让他们颜面扫地过吗? 他点头:“两年前我赢下那一战后,曾被青城的韩掌门邀去青城山上论剑,我二人以剑相交,倒成了朋友。”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那帮青城弟子面前,为首的老者见状,几乎是立刻迎了上来:“林老弟!你终于来了!” 白延朝对方一笑:“久见了,韩兄。” 他言简意赅地向这位韩掌门讲了他的请求,对方一口应下:“林老弟放心便是!” 白延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认真向韩掌门道了谢。 许是他的态度太过郑重,叫韩掌门也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不知这位姑娘是……?” 白延又是一笑,说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木韵:“……” 这边他刚交代完,另一边叶辛也带着飞凤山庄的人马抵达了江边。 韦连霄才死了一年不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这会儿的飞凤山庄依然有叫人忍不住屏息凝神的气势。 叶辛就站在那行人最前方,手执名剑,目光森然。 他盯着信手立在韩掌门身旁的白延,片刻之后主动上前一步,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白延却没有立刻过去。 他侧过身,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折下江边一株老黄葛的枝条。 这意思便是他要以树枝为剑和手持曲凤剑的叶辛比试。 围观人群霎时一片哗然,而叶辛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 8.武林绝色07 白延就这么握着黄葛枝走向了叶辛。 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看叶辛手里的曲凤剑。站定后,他还了叶辛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让叶辛先出手的意思。 不管是这个手势还是他手里的枝条,都足够刺激此时正急于证明自己配当飞凤山庄庄主,配执曲凤剑的叶辛。 所以在这一刻,叶辛再没有客气犹豫。 叶辛直接出了剑! 曲凤剑是几代剑神的佩剑,纵使现在落到一个不太厉害的主人手里,也仍旧保留着令旁人心惊的可怕气息。 所谓神剑,不外如是。 所以叶辛这一拔剑,就叫江边的观战人群瞬间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两个人,他们期待着曲凤剑大显神威,也期待着白延的应对。 白延却始终没有动,他仍定定地站在那。 纵使木韵知道他武功比叶辛好很多,看到这样一番场面,也还是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一旁的韩掌门大约察觉到了这一点,笑着道:“林老弟这两年,剑术又有大精进啊。” 他是一派掌门,虽然无法比肩韦连霄段鸿,但也是许多剑客心里的一座高山了,所以听到他这句话,有不少人都为之一振,看得更加认真,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场面。 而白延的表现也没有辜负他们这番期待。 他在曲凤剑朝他右肋刺来的那一瞬抬起了手。 看上去脆弱不堪的黄葛枝在曲凤剑的剑势包围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断,反而还隐隐有破开那些剑光包围的趋势。 风从江面上吹来,将这二人的衣衫吹得翻飞作响,也放大了神剑与树枝接触那一瞬所发出的声响。 白延的“剑”截住了叶辛的剑!那把闻名天下的曲凤,竟是连半寸都不能再往前了。 木韵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问K24:“这已经算是有境界差距了吧?” K24说是的,毕竟不管是天赋还是后天努力,白延都妥妥吊打叶辛。 木韵:“……那段鸿得多厉害啊。” 这回K24沉默了片刻才开的口:“等曲凤剑到了白延手里,你就知道了。” 木韵:“???”什么意思? 剩下的时间里K24没再出来和她多说什么,她也就把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比试上。 一般来说,剑客之间的比试是何结果,从他们使的第一剑就能看出来。 方才叶辛蓄满了怒气的第一剑的确十分骇人,若是换一个对手,他指不定就一鼓作气赢下来了,可惜他的对手是早就摒弃了剑形和虚招的白延。 白延抬手抵住他剑锋的那一下太举重若轻,以至于这一下结束后,在场的其他人才注意到白延的气势变化。 风越来越大,这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剑气翻搅之下,两人的身影也被掩盖了大半,叫人再看不清。 木韵倒是没有再担心了,她气定神闲地在那站着,只等白延结束这场比试。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很动听的女声:“呀!林大哥已经把这一招练得这么好了吗?” 这语气里尽是仰慕,叫木韵根本忽略不过去。 但木韵没有回头去看,她只在心中问K24:“这谁?” K24:“青城掌门的女儿,韩阮。” 木韵:“她喜欢白延?” K24:“准确来说应该是喜欢林焕。” 木韵啧了一声,她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林焕这个马甲的时髦值真的比白延高太多了。 K24见她问完就没有别的反应了,还有点好奇:“遇到情敌你还这么淡定啊,有点危机感好不好。” 要不是这会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木韵是真的很想翻个白眼的。 木韵说:“我顶着原主这张脸,也把原主在白延心中的形象洗白了,还用担心情敌吗?” K24:“……”好好好,你厉害。 他俩交流的间隙里,白延的招式和气势也已经彻底压过了对面的叶辛。 他像是打定主意要让叶辛输得毫无扭转之力一样,占据上风后不仅没有加紧攻势,反而还慢了下来。 可怜叶辛手里拿着全天下最锋利的剑,却只能跟着他的黄葛枝走,发不出力也破不开局,可谓难堪狼狈至极。 青城的韩掌门见状,不禁有些疑惑:“林老弟这……” 在韩掌门印象里,“林焕”是一个很君子的人,何况“林焕”和叶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也不至于在比试中将叶辛弄出这番丑态啊。 再联想他这回折枝迎战的行为,韩掌门就更加不解了。 木韵倒是没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白延的本意就是为她出气。 K24:“我觉得不止。” 之后不等木韵有反应,他便继续道:“白延应该是还想证明给你看,他真的非常厉害,他值得你依靠。” 被K24这么一说,再去看已经把叶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白延,木韵顿时有种看公孔雀开屏的感觉。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好看。 最后这场比试是以叶辛再握不住剑结束的。 但曲凤剑没有掉到江边潮湿的沙地上,它被白延及时接住了。 围观人群反应了一瞬,下一瞬便惊呼起来,那模样比拿到天下第一神剑的白延还激动。 至于白延,他根本没仔细看这柄剑。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抬手切断了叶辛腰间的一条衣带,拿走了曲凤剑的剑鞘。而后他将剑收好,回头朝木韵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相距不过几丈,三个呼吸不到,他便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比试刚结束,看热闹的人还没散,这些人见状,自然也一齐望了过去。 木韵没管其他人,她只轻声对白延道:“你赢了。” “是,我赢了。”白延一边点头一边把手里的曲凤剑递过去,“你的剑。” 他话音一落下,人群就发出了阵阵窃窃私语。 不怪他们惊讶,木韵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她以为之前两人把话说到那份上,他肯定会留着这把剑了,结果?! 见她愣在那没有动作,白延直接带着她的手握上了剑身。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木韵下意识张了张口,她想说这是你的,是你赢来的,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硬生生忍住。 她不开口,一旁的韩掌门倒是开了口。 韩掌门问白延之后有什么打算,急不急回岭南去,若是不急的话,可以再去青城派做几日客。 木韵原本以为白延不会答应,毕竟他们现在不适合在蜀中停留太久,结果白延想了片刻后居然点了头。 白延道:“只要韩兄不嫌弃。” 韩掌门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这两年一直都想与林老弟再论一回剑,怎么会嫌弃?” 木韵就这么跟着去了青城派。 韩掌门应该是看出来她武功差劲了,很贴心地为他们两个准备了单独的马车,正好方便他们说话。 一路浩浩荡荡地往青城山过去的时候,白延才跟木韵解释:“我赢下你师兄,夺了曲凤剑,正是风口浪尖之境,韩掌门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在这么多人面前邀我去青城做客的。” 他这么一说,木韵就懂了,看来这位韩掌门很够朋友啊。 K24:“别管韩掌门够不够朋友了,先把曲凤剑给白延吧。” 木韵:“……” 木韵深吸一口气,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剑,抬眼对上白延平静的目光。 她之前已经把能用的理由都用上了,所以这会儿根本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干脆就没说话,沉默着把剑推了过去,末了咬了咬唇。 白延看着她动作,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问:“阿韵,你知道把剑给我的意思吗?” 木韵:“……” 我靠,他故意的吧! 9.武林绝色08 虽然同属蜀地,但白延和叶辛约定的比试之地离青城山却并不近,尤其是他们还是这么一大群人一起上路,速度上根本快不起来。 沿着嘉陵江一路溯流而上的时候,木韵和白延少不得要和青城派的弟子们打交道。 青城是武林间数得上名号的剑术正宗。这样的门派养出来的弟子大多心性不错,哪怕见了木韵脸上的胎记,也鲜少会作出什么令人不悦的反应。 至于白延,他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神剑的主人,在这些从小练剑的青城弟子眼里,差不多就是偶像的地位了。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论是谁上山,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顿时勾起唇角,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曾在两年前惨败给“林焕”的青城首座洛燃一听,当即向白延挑眉道:“现在不用担心了。” 白延知道凭这人的性格,今天不与他拔剑打上一场,怕是不会走的,只能点头:“那请吧。” 洛燃没在谁先出手这种问题上跟他客气,听他终于应下,便毫不犹豫地举剑攻了过去。 木韵穿完衣服洗完脸也没出去,因为昨夜睡前白延是帮她卸了胎记的,他说现在这个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月,再不去掉,她的脸该难受了。 此时屋外有人,恢复原本容貌的她自然不好露面。 幸好没过多久那打斗声就停了下来,估计是分出了胜负。 屋外。 身穿青城道袍的青年已被曲凤剑指住咽喉。 “承让了。”白延的语气很平淡。 “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洛燃皱着眉道。 白延说是不太一样了,因为两年过去,他每次拿起剑时的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每个剑客都会经历的过程,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燃沉默片刻,颔首同意了这句话。 他惯来少话,也鲜少关注剑以外的人和事。所以话说到这里,白延便以为他下一句就该是告辞了。 结果洛燃收了剑后,竟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方才我来之前,你与阿阮说了什么?” “我看她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洛燃说着说着就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莫告诉我你欺负了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白延反问。 “那她缘何哭?”洛燃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解,“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白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真想知道? 点头。 白延:“我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她生气难过也正常,但我若不对她说这句实话,我怕她日后更生气更难过。” 韩阮找过来的时候,白延差不多刚起,还没开始练剑。 他对这小丫头印象还不错,看她过来,还以为她是帮韩掌门打发来传话的,结果两人打过招呼后,韩阮竟拉着他的袖子说她喜欢他。 白延只能拂开她的手冷声拒绝:“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寻常女孩子被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立刻要跑,但韩阮却犟得很,她不仅不肯走,还梗在那非要问他到底喜欢木韵什么。 “我觉得她配不上你!”韩阮说,“而且她额上——”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就被白延打断了。 白延道:“不论她额上有什么,我都喜欢她,只喜欢她。” 许是他当时的语气太过笃定,又许是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太冷,韩阮听后,直接委屈得落了泪。 而他还补上了一句:“看在韩兄面上,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但我希望韩姑娘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屋内的木韵听着白延给洛燃复述这段对话,忽然有种这人其实根本是说给她听的感觉。 但怎么说呢,她似乎也不讨厌这样略有些“心机”的他。 何况那份“心机”明显得几近笨拙,反倒衬得他这番表白更真诚了。 10.武林绝色09 名义上,“林焕”这趟来青城派是和韩掌门叙旧论剑来的,所以就算决定了不能在蜀中多待,他们也还是在山上住了三晚。 临行前一晚是个难得的晴月夜,白延说带她去看风景。 木韵:“什么风景?” 他笑着牵过她的手,说阿韵跟我去了就知道。 木韵一边腹诽着他这根本没给拒绝的机会,一边迈开了步子跟上。 K24:“你本来就没想拒绝吧!” 白延口中的风景,是每逢十五满月才会出现的青城奇景之一。 在青城派出现以前,这座山其实是没有正背之分的,后来青城派的祖师上山修道,创立了青城派,青城才有了所谓的“山门”。 既是山门,那自然就是正的那一面了。 而现在白延想带木韵去看的,就是背的那一面。 青城山背靠岷江,江水奔腾往东,从峰顶往下望去,本就壮阔至极,而到了满月之夜,月光倾泻而下,将岷江之水照得有如一条白练,可谓灿然夺目之最。 两年前白延第一次上山时,就曾见识过惊叹过。 所以看着今夜这轮满月,他便生出了带木韵去看一看的想法。 木韵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因为青城派在山腰,离峰顶可还有一千多米呢。 她犹豫着对白延道:“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一来一回恐怕天都要亮了。” 白延闻言,笑得连连摇头:“阿韵不用担心这个,有我呢。” 虽然青城派有弃了车马且不用轻功才能上山的规矩,但这份规矩仅限于从山门到青城派的那四千多级石阶,再往上,青城派就管不着也不会管了。 以白延的轻功,将木韵从峰腰带到峰顶看个风景,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木韵:“……噢。” 白延给她解释完就揽住了她的腰背,提气朝山巅掠去了。 朗月当空,长风阵阵,缩在他怀里的木韵不敢多动弹,便干脆抬眼去看他的侧脸。 然后她发现这张脸是真的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两人到了山巅,白延把她放下后,她的目光也还是落在他面上。 这么久以来,白延还是第一次看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抬手撩开她面纱,吻了下去。 是个很轻很轻的吻,像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唇瓣。 但这也足够木韵被吓得睁大眼睛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他转过她的肩膀,拥着她回头,说:“看。” 映入眼帘的岷江之水果真如白延所说,就像一条光华万丈的白练,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木韵看着这番美景,脑中心里却仍是方才那个吻。 他吻得那么小心又那么认真,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就会碎的无上珍宝。 这也太难不心动了啊,她想。 …… 夜里风大,山巅这地方尤其。 所以看完风景没多久,白延就带着她下去了。 如此折腾一遭,哪怕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也是有些累的。 回到韩掌门给他们安排的那座小院后,木韵便表示要回房休息了。他们明日一早就要走,怎么说也得养足精神才是。 白延点头,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木韵:“?” 他望着她,像是纠结又像是犹豫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忽然低下头。 木韵呼吸一顿,本能地张了张口,却半个音节都没能吐出来。 然而就在两人额头相贴的前一刻,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这三日里,青城派这一代有点天赋的弟子几乎都来找过白延了。他们也没抱赢白延的希望,纯粹是想着能在切磋里学到点东西。 看在韩掌门的面子上,白延对这些青城弟子的态度自然不错,不仅来者不拒,还每个都附赠几句真心指点。 此刻叩门声再度响起,木韵也只当是又有人来求指教了,忙偏头躲开道:“有人来了。” 白延深吸一口气才松开她的手。 去开门时,他的表情还有点不大乐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竟是洛燃和韩阮。 他朝洛燃挑了挑眉:“有事?” 洛燃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清冷,他问白延:“云姑娘在吗?” 之前韩掌门问起的时候,白延曾随口说过自己的未婚妻姓云。 所以青城弟子们现在都称呼木韵为云姑娘。 只是洛燃找她干什么?而且还是带着韩阮一道。 这么想着,白延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和洛燃这个家伙兜圈子试探没有意义。 他问洛燃:“你寻她做什么?” 洛燃面无表情:“道歉。” 白延:“???” 一旁的韩阮皱着鼻子给自家大师兄补充:“之前我说了很失礼的话,大师兄说要在你们走之前好好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白延也只好放这两人进来。 洛燃这么做,他其实不太惊讶,但韩阮居然真的乖乖听话过来道歉,他还是很惊讶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木韵。 因为韩阮当时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听到,要不是白延后来复述给洛燃听,她恐怕到离开都不会知晓这位情敌还来找过白延。 洛燃与韩阮进来后一齐在她面前站定。 站定后,是洛燃先开了口:“我师妹她之前对云姑娘多有冒犯,我特带她来向云姑娘道歉。” 他话音落下,韩阮也依言朝木韵弯了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里并没有多少不情愿的意味,叫木韵和白延更加惊讶,尤其是木韵,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咳了一声道:“没、没关系……” 韩阮直起身,用余光瞥了一下边上大师兄的表情,总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老鼠见猫的模样叫木韵有点想笑的同时,也彻底扫空了先前被嘲讽和鄙夷时的那一点怨气。 她甚至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韩阮道完歉,撞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还愣了一下。 下一刻,韩阮又扭过了头。 但这一回她可能只是觉得丢脸。 洛燃倒是很满意,朝白延和木韵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师妹走了。 临出院门前,他回了一次头。 木韵原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话没有说,结果他只停顿了这一下就重新转过了身,踏着月光离开了这座院子。 …… 第二日一早白延和木韵按照计划下山。 韩掌门和山脚那个小镇打好了招呼,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车马和足够的干粮,想得十分周到。 都说蜀道难,但其实从关中入蜀的路,要远比从蜀中去往岭南的路好走。 和木韵原本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岭南,差不多还是一片蛮夷之地。 但蛮夷之地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消息十分闭塞,不用每天担心两人的行踪会暴.露。 白延的母亲葬在岭南最南的那一块,紧靠南海。 他们抵达时,南海已经入夏,闷热的海风从碧波尽头吹来,躁动又温柔。 木韵觉得这是一个适合白延安心练剑的好地方,便干脆对他说自己很喜欢这里,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 白延有点没想到:“你不嫌这荒凉?” 她眯了眯眼:“不会啊。” 说来奇怪,在逃亡之前他分明已经见过她那张足以倾国的脸无数次了,但现在望着她刻意扮丑之后的模样,竟会心跳得更厉害。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好,那就多待一段日子。” 木韵高兴了:“嗯。” 两人在白延长大的那座小村庄住下。 当年的屋子还在,而且收拾得挺干净,叫木韵有点在意:“你每年都会回来吗?” 白延摇了摇头:“我义母每年都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忐忑,因为他娘的忌日快要到了,按往年惯例,他的义母一定会回岭南一趟。 “到时我会好好与义母解释的,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白延说。 他说得这么诚恳,木韵也只好应下说好。 K24:“你现在已经把韦韵洗白了,我觉得他养母应该不会再反对。” 木韵唔了一声:“我看也是。” 白延是跟他养母姓的,那位曾被韦韵夸赞驻颜有术的夫人叫白玉璇。 这名字在江湖里没有什么名气,但考虑到白延有这么多马甲,他养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玉璇是在中秋那日来的,她见到白延和木韵,居然一点都没惊讶,还对白延说:“你们果然是来了这。” 在她面前白延非常乖巧:“看来义母已经都猜到了。” 白玉璇扫了依然木韵一眼,那目光里有很淡的探究味。 片刻后,她对白延道:“你拿到了韦连霄的剑?” 白延点头:“是。” 白玉璇:“给我瞧瞧。” 白延立刻解下腰间的曲凤剑递了过去。 白玉璇接过剑,低头看了两眼,说晚上再还他。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在村屋中吃饭的时候,白玉璇忽然问白延:“你与韦姑娘现在是何打算?” 白延张了张口,考虑着该怎么把“认定她”这话说得让义母好接受一些,可惜考虑到最后也没个结果,只能垂着眼直截了当道:“我想娶阿韵。” 他都做好白玉璇会不同意的准备了,结果白玉璇沉吟了一小会儿后,竟说:“那你们不如在这成亲?” 11.武林绝色10 白玉璇这句成亲一出口,木韵就愣住了。 她差点没把手里的筷子掰断:“成、成亲?” 白玉璇扫了她一眼,又转向白延,道:“怎么,韦姑娘还未答应你?” 木韵:“……” 激动过后,白延也觉得义母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不反对吗?” 白玉璇:“我反对有用吗?” “何况韦连霄不是说过,曲凤剑只能给他未来女婿吗?”白玉璇神容平静地继续,“我老了,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别忘了你在你娘坟前发过的誓就好。” “义母放心,阿延绝不会忘。”提到为娘亲报仇的誓言,白延的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木韵虽然能猜到白延在他娘坟前发过什么誓,但面上却得装作不知。 她眨了眨眼道:“什么誓啊……?” 问完这一句见白延没有立刻回答,她还立刻低头表示:“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算了。” 白延忙道:“不,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与你说。”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白玉璇却插了一句:“先吃饭吧,那些陈年往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长辈发了话,他们两个也只好照做。 吃饭期间,木韵跟K24简单交流了几句。 木韵:“你说白玉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她现在放下了对韦韵的成见,也不至于这么……” K24:“也许她就是看白延的确非你不可了呢?” 木韵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玉璇到来之后发生的事。 说实话,大部分都很寻常,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她问清了他们这小半年来的经历后,把曲凤剑拿走参详了半日。 难道白玉璇是在担心如果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曲凤剑也会一并落到别人手里去? 这样想着,木韵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白玉璇。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24觉得是她多心:“你干嘛总把事情往复杂里想?你看,你现在已经洗白了自己,还替白延拿到了曲凤剑,白玉璇本来也没有一定要反对的理由了啊。” 木韵:“不反对和赞成是两回事。而且你也听到了,她对白延最大的期望就是为母报仇,按照一个报仇心切之人的逻辑,难道不会担心白延和韦韵在一起久了之后沉迷女.色,斗志被消磨吗?不管怎么说,韦韵可都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K24:“……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木韵:“你作为一个系统,居然连这些都分析不出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太废物了一点?” K24只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难道你要拒绝和白延成亲吗?” 木韵想了想,说先试探一下吧。 接下来的半顿饭时间里,木韵一直在想要寻一个怎样的借口把白延单独叫出去。结果三人吃完饭后,白玉璇竟率先站起来出去了。 “我去你娘坟前跟她说几句话。”她说。 白玉璇一走,木韵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知道自己演技有多烂。 白延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还安慰了她一句:“义母都已经同意我娶你了,她现在一定也是喜欢你的,阿韵你不用太担心。” 木韵:“……”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木韵斟酌着语气道:“对了,你们先前说的……” 谈到这个话题,白延的眼神瞬间一暗。 木韵和他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小半年,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这让她有些内疚。 于是她难得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还好吧?” 白延直接将她拉进了怀中,摩挲着她的发顶说他没事。 如此缓了片刻后,他才平复下语气开始给她讲他那个誓言背后的过往。 “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白延叹气,“你当初不是问过我为何跟我娘姓吗?我说因为我生下来就没有爹。” “……嗯。” “但其实在我三岁以前,我是不姓白的。” 三岁之前,白延曾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无数次,你爹是一个大英雄,他一定会回来接咱们娘俩走的。 那时候他还叫段延,段鸿的段,延续香火的延。 承载了一个痴心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最大爱意。 可惜的是,这个女人最终都没有等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她写出去的信无人回复,她派出去的侍女被拒之门外,只得到了一句再轻巧不过的话——“那是谁?我们门主说他不认识。” 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自然受不住这番打击,更不要说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就耗去了大半元气。 那之后没多久,她就药石无医撒手人寰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临终时心心念念的也还是她的段郎。 她死后,她最亲近的侍女,也就是白玉璇养大了当时才三岁的段延。 白玉璇给他改了姓,并告诉他,将来一定要去找段鸿那个人渣报仇。 白延目睹了母亲如何一病不起失却所有生机,本来就恨上了那个所谓的爹,不用白玉璇如何强调,就在母亲墓前发下了复仇的重誓。 “可是段鸿太厉害了。”他苦笑了一声,“这三年来,我在关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能更好地打听段鸿如今的实力,自韦庄主仙去后,这天下间怕是再没有能胜过段鸿的人了。” 木韵虽然一早知道这段故事,但听他亲口讲述一遍的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你现在有我爹的剑,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剑。” 白延闻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说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这把剑的。 “也许它在我手上无法像在韦庄主手上那样,但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辱没了它的名声。”白延的语气很坚定,“不会叫你后悔将它给了我。” “嗯,我相信你。”木韵只能这么说。 这句相信一出口,她便感觉到白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下一刻,他掐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 不是额头也不是鼻子,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木韵:“!!” 腰被他掐住,她已无路可退。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面上,痒意连同唇上的柔软触感一起被放大,叫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抬起眼,她又恰好撞进他温柔过屋外夏风的目光里。 那目光叫她没了抵抗之力也没了抵抗之心。 月光从简陋的村屋窗户里漏进来,空中还飘散着海水若有似无的咸。 但白延却觉得自己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 他能感觉到她重新放松了身体不再抗拒,也能听到她同他一道加快的心跳,这让他又大了几分胆子,直接闯入了她牙关。 从磕磕碰碰地试探到轻车熟路地舔舐似乎只需要一瞬间。 等木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用不上力气了。 她想说别,可一张口只能发出轻若蚊蝇的几句唔。 好在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白玉璇回来了。 木韵用力朝他胸膛一推,这回倒是推开了。 她喘得不行:“你义母……” 他声音比平时哑不少:“不怕,义母向来住隔壁那间,不会进来。” 木韵:“……” 白延望着她双颊飞红眸光潋滟的模样,只觉心都要跃出喉咙。 他再度弯腰俯身,问:“所以我可以再亲一下吗?” 根本来不及说不的木韵:你有本事不要在我开口前就直接亲…… 12.武林绝色11 虽然被白延那叫人无法招架的热情耽误了一刻多钟,但木韵还是维持了最后的理智,在外面的蝉鸣声响起时及时把话题绕回了正事上。 她问白延:“说起来……你义母她也用剑吗?” 白延闻言,也没有多想,毕竟白玉璇之前的确把曲凤剑拿走了大半日。 他摇了摇头,道:“义母已经不用剑了,但她比世上大部分剑客都更懂剑。” 在白延不设防备的回忆和讲述中,木韵才清楚地认识到了他这位义母究竟是个怎样的厉害人物。 她之前只知道白延的易容术是他义母教的,完全没料到,白延的剑法居然也来自于白玉璇。 “当年我娘怀了我之后,就被逐出了家门。”白延说,“义母与我娘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担心我娘一个人在外面会受苦,便执意跟我娘一起离开,但那时我外祖早已下过谁都不准帮我娘的命令。” “然后?” “然后义母的武功就被废了,自那之后,义母便无法再用剑了。”白延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研读各家剑法,我的剑术能有今日造诣,离不开她的教导。” 如果说之前木韵只是觉得白玉璇的反应不太合理的话,那么此刻听白延讲完这些,她便可以断定,白玉璇一定有问题。 一个宁愿武功被废也执意要跟出来照顾主人的侍女,怎么会容许为主人报仇这件事出现什么闪失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让他俩成亲能有助于报仇。 可是为什么? 假如韦连霄还没死,倒还能说得通。但现在韦连霄的骨灰都已经消散在江水之中了,他只留下了一座失势在即的飞凤山庄和一柄曲凤剑啊…… K24:“对啊,曲凤剑,她肯定是怕你和白延不成亲,曲凤剑就会落到别人手里!” 木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你考虑问题真的完全不会拐弯啊?” K24:“???” 木韵:“先不说嫁妆那个说法根本是我编的,就算韦连霄真这么说过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能从嘉陵江里跳出来不准韦韵丈夫以外的人拿这把剑吗?” 这话说得有点绕,以至于K24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木韵彻底领略了他的废物之后,对他本来也没抱什么期待,只道:“算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被嫌弃的K24:“……哦。” 这边她琢磨了一整晚也没琢磨出结果,另一边白玉璇却是已经直接帮他们计划起了成亲的事。 白玉璇说:“反正你二人两情相悦,我看你娘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不如就选个日子成礼算了。” 木韵:“……”等等? 白延倒是没想太多,但他有些踌躇:“我昨夜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不用这么着急,毕竟我还未替我娘报仇。” 白玉璇闻言皱了皱眉,她盯着这个养子看了好一会儿,末了忽然笑了。 她说:“这倒也是。” 木韵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笑实在瘆得慌。 之后白延去练剑,屋里便只剩下了她和白玉璇。 她直觉白玉璇有话要对自己说,果不其然,待她在心里从一数到十之后,白玉璇便开了口:“韦姑娘知道阿延为何不愿现在就与你成亲吗?” 木韵:“他不是说因为大仇尚未得报么?” 白玉璇长叹一声,说这只是一小半原因而已。 木韵:“?” 白玉璇:“他是我亲手养大的,我可以说他皱个眉我就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看得出来,除了没报仇之外,他还有别的担心。” “他知道他的仇人有多厉害,他担心你们若是成了亲,将来万一他没能报仇,死在仇人手上……” 白玉璇没有把话说完,但木韵已经听懂了。 木韵不得不承认,按白延的性格和一腔深情,会这样为她考虑的确是再合理不过了。 可问题是,白玉璇为什么要把白延不愿宣之于口的心思告诉她呢? 显然白玉璇也猜到了她会如此好奇,所以停顿片刻后,白玉璇又接着道:“阿延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到大他只要认定一件事,就很少会更改。如今他认定了韦姑娘你,那自然也不可能再喜欢上旁人了,所以我希望韦姑娘能待他好一些。” 她说得十分合理也十分真诚,叫木韵只能点头应下:“我会的。” 但应下后,木韵心里的怀疑却更深了。 因为按白延的说法,在此之前,白玉璇一直都非常反对他和女孩子接触过多,那种反对并不只针对原先那个一心慕强的韦韵,更像是希望他心中只有报仇这么一件事,不要被其他任何人或事夺去注意力。 所以这前后变化是真的太奇怪了,她想。 K24把这归结于她太多心:“你觉得你就是写文写多了,所以本能阴谋论,而且你分析来分析去也没个结果啊,倒不如顺其自然。” 木韵面无表情:“我要是顺其自然,这会儿怕是还在关东,曲凤剑也到不了白延手上。” K24立刻没声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白玉璇倒是没再说过什么叫木韵觉得不对劲的话。 她每日花半个时辰指点白延练剑,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白延母亲墓前待着。 木韵和她的交集只有每天吃晚饭那一小会儿。 偶尔,木韵也会听白延在饭桌上请教白玉璇一些剑术上的疑惑,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很难突破的瓶颈,皱眉苦恼的次数越来越多。 木韵一开始还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因为都很高深玄妙。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白延忽然对白玉璇说:“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用这把剑。” 这把剑指的当然就是曲凤剑。 木韵一听就惊了,但白玉璇却好像不太惊讶。 白玉璇道:“你只是尚未习惯用这把剑而已,我之前是怎么与你说的,要发挥这柄剑的最大威力,你得先接受它。” 白延张了张口,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玉璇则继续道:“我知道你嫌它煞气太重,但剑本为凶,曲凤剑之所以是神剑,就是因为它在凶之一道上达到了极致,你若还想为你母亲报仇,便不该再对它如此抵触了。” 木韵在边上安静地听完了这番对话,有点担心白延。 当天夜里两人睡下后没多久,她听到他翻身下床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跟了出去。 夜凉如水,海浪的翻涌声和岸上的蝉鸣声交织成一片。 她看到白延提着剑走到海边,抬头望了片刻的月亮。 等他低头的时候,他也对着一望无际的南海出了剑。 木韵不懂剑,自然也无法评价他这剑法的好坏,但在这一瞬间,她却在蝉鸣声中看了下去。 最后还是岭南这一带格外凶狠的蚊虫将她唤回了神。 她低头一看,就这么一刻钟不到的功夫里,她原本白皙光洁的小臂上已被叮满了包。 而白延也是在这时回的头。 他收了剑朝她走来,问她怎么不睡觉。 木韵实话实说:“我听到你出去的声音了。” 他扯了扯唇角,眼底却并无多少笑意,显然还在为剑术上的问题烦忧。 两人在月光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问她:“韦庄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木韵一愣,她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韦连霄。 不过考虑到他最近都在为如何更好地驾驭曲凤剑而发愁,木韵又觉得可以理解。 按照原主的印象,韦连霄这个父亲应该对她很好的,完全有求必应的那种。 但木韵总不能直接回白延一句他非常宠爱我,所以在开口回答之前,她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韦韵关于这位父亲的记忆。 这一回想,她便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对韦韵的确是有求必应,宠爱得过分。 但他们父女之间的相处却非常少,韦连霄一年可能只会见这个女儿五六次,还多是韦韵去找他,说自己想要什么,想干什么。 不论她想要什么,韦连霄都会替她寻来。 不论她想做什么,哪怕是对她毫无益处乃至有害的一些事,韦连霄都会让她放心去做。 所以要说韦连霄对韦韵不好,那似乎有失偏颇;但要说他对这个女儿很好,好像也不太合适。 至少在木韵看来,韦连霄为韦韵做的那些事里没多少父女感情的成分。 仿佛就是他觉得应该答应她,应该这么做而已。 这么一想,韦韵会被养成一个目光短浅还只知道慕强的女孩子也是有迹可循的。 13.武林绝色12 这天半夜木韵仔细回忆了一番韦连霄这个人之后,才忽然惊觉,其实这位前任武林盟主兼天下第一剑客,走的就是断情绝爱的无情剑道。 所以他从不主动去见女儿,也不关心女儿究竟过得如何,甚至于连女儿长成了那种问题极大的性格都无所谓。 而且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唯一的徒弟这么上不了台面了,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徒弟。 他能做到的极限大概就是“对他们好一些”,但是他本人已经断情绝爱,他体会不到所谓的感情,所以就算对徒弟和女儿好,也只能表现为应允他们的所有要求。 木韵找遍原主所有关于韦连霄的记忆,试图从里面发现一点不一样。 最后她发现了一段不一样,就是十年前他吩咐韦韵和叶辛,将来将他葬在嘉陵江中那段。 但这也更证明了木韵的猜测是对的,十五年来,唯一让韦连霄情绪波动的一个人,是一个被他承认的对手,一个剑客。 确认了这一点后,木韵只能对好奇韦连霄的白延说:“我和我爹……相处得不多,但他对我有求必应。” 白延似是早有预料,对此并不惊讶。 片刻后,他又问:“那韦庄主可有教过你用剑?” “有。”木韵点头,“但我嫌累,没学下去。” 她能察觉到白延此刻的焦躁,所以说完这句后,她难得主动抱了抱他。 “外面好多蚊子啊。”她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白延听到这久违的撒娇语气,忽觉心里某个地方痒得厉害。 他难得没有立刻点头说好,而是在低头撞进她眸光的那一刻俯身吻住了她。 有熟悉的清甜味和皂荚香气在舌尖鼻下萦绕开来,令他本能地想索取更多。 于是他扣住了近在咫尺的柔软腰肢,将她彻底拥入怀中,吻得急切而热烈。 海风将两人的长发吹得缠成一片,但比起头发,此刻更分不清彼此的其实还是心跳和呼吸。 木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屋里去的,直到被他放到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才稍微恢复了一瞬清明。 下一瞬,他便撑到了她上方。 他就这么静静地俯视着她,也不说话。 屋里没有点灯,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打在他额头下方,恰让她看清了那双比夜色更黑的眸子,那眸里有闪动的火光。 风声、海浪声以及蝉鸣声在这样的火光里齐齐远去,呼吸不受控制地顿住,木韵闭上了眼。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她以为会有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感觉身上骤然一轻。 “睡吧。”他在她耳畔开口,声音已然平静。 木韵这会儿哪还能睡得着,尤其是她还又听到了他推门出去的声音。 她想她大概知道白玉璇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如果白玉璇真如白延所说,对各家剑法研究极深,还远比天下大部分剑客都懂剑的话,那么她肯定在第一次见到曲凤剑的时候就猜到了韦连霄昔年是如何凭着这把煞气极重的剑成为一代剑神的。 他们这些年在关中发展势力暗中窥探,窥探得越多就越清楚段鸿的厉害。 论天赋这对父子大概不相上下,但段鸿到底长了白延二十多岁,在对敌经验和内功上比白延多二十年积累。 要赢下这样的段鸿还是太难,所以看到曲凤剑之后,她就把白延报仇的希望押在了让白延断情绝爱,成为第二个韦连霄上。 可断情绝爱的前提是他得体会过真正的情和爱,否则就算断了也没意义,于是她便转变态度,支持起了白延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甚至还明里暗里促进他们的感情。 思及此处,木韵的心情顿时又有点复杂。 她虽然一早确认了白玉璇绝对有问题,但现在真的搞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又忍不住有些心疼白延。 他这也太惨了吧,娘死了,爹是仇人,最亲近的养母只把他当报仇的工具…… K24:“那、那现在怎么办?” 木韵:“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她啊。” K24:“等等?你刚不是还在心疼白延觉得他惨?” 木韵冷静道:“但我是来做任务的啊,他要是不能报仇,心愿没有实现,我这任务不就失败了?” K24无法反驳,只能问:“你要怎么配合?” 木韵想了片刻,说骗吧。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骗他。”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K24一直好奇,木韵到底要怎么骗白延。 但木韵却懒得搭理他,她开始和白玉璇一起去海边看白延练剑。 木韵不懂武功,也分不清白玉璇口中所谓剑意的高下,但她能从白玉璇的表情和评价中判断白延现在的剑法究竟练得如何。 很显然,白玉璇对他目前的状态不太满意。 白玉璇失望道:“看来我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白延没有反驳,良久,他才抬起眼睛对自己的养母道:“就算不那样,我也能赢段鸿,为我娘报仇。” 白玉璇瞬间睁大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讽笑着道:“你能靠什么赢段鸿?就在上个月,他还凭一己之力赢下了漠北七星,关中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只用了十剑!你呢,你能做到吗?” 大概是因为木韵也在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扔下一句你别忘了你发过的誓就甩手离开了。 木韵想了想,走过去拉住白延的手轻声道:“我看你义母她也是为你好……” 白延看着她,跟以往一样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来,像是在告诉她,他没事,不用担心。 这笑容叫木韵犹豫了一瞬。 但她最终还是压下犹豫和心疼开了口。 她说:“不过你如今这样,的确赢不了段鸿。” “我记得十年前的时候,我爹就说过,现在天底下只剩下了一个有资格和他一战的人,就是关东长青门的段鸿。”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虽然武功很差,但也是看过我爹如何用剑的。” 这意思就是比起有资格和韦连霄一战的段鸿,白延的剑还远远不够。 白延闻言动作一顿,他说这他知道。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捏住手腕抢了先:“可是阿韵,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能不能赢段鸿?” 这一个多月来,她每天都来看他练剑。 每次白玉璇教训完他,她都要替白玉璇说几句好话。 一开始白延以为她这是在为他考虑,不希望他和他养母的关系太僵。 可渐渐地,他发现她其实和白玉璇一样,最关心的是他能不能赢段鸿。 木韵听到这句为什么,心知这段日子的铺垫已经足够。 她挣开他的手,摩挲着他方才握过的地方轻声道:“因为我恨他啊。” “我恨他,也恨我师兄。”她没有看他,“你不是说要替我出气吗?那只教训我师兄可不够,何况你本来就要找段鸿报仇,我当然希望你能赢过他。” “那要是……要是我不能呢?” 木韵朝他一笑:“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啦,押错宝了啊。” 14.武林绝色13 白延听到这个回答,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下意识收紧掌心,试图抓住点什么,结果只抓到了曲凤剑的剑柄。 木韵看着他垂首对剑出神的茫然模样,差些愧疚得演不下去。 她转过身,打算先离开海边缓上一缓,以防被他看出什么破绽。 回去路上她问K24:“我这么说,他应该会对我彻底失望了吧?” K24:“……应、应该吧。” 木韵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十分不是人。 K24其实有些不理解:“以白玉璇的性格,就算你不配合,之后她肯定也会想办法逼得白延放弃你选择剑的吧,你何必亲自去伤害他?” 木韵:“长痛不如短痛啊,如果他迟早要屈服于这把剑,那还不如在屈服之前少煎熬一点。” K24:“……”怎么说呢,他觉得不管怎样白延都好惨啊! 木韵给自己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准备,这会儿真的把话说出口,倒是比当初想象中要冷静不少。 她琢磨着她该走了。 K24:“等等?这么绝情的吗?” 木韵:“不,我怕我内疚之下,天天对着他会心软。” 像韦连霄那样彻底断情绝爱走上无情道的人到底是少数,木韵虽然能为了任务冷静地做出选择,但也不是一丝都不曾为白延动容过,她无法保证自己不心软。 何况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事有一心报仇的白玉璇在,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她留在这反而碍事。 K24看她真的立刻动手收拾起了行李,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她快收拾完的时候,白延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剑,一推门看到她的动作,表情一滞:“阿韵……” 木韵身形一顿,却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 白延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道:“是不是义母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木韵没想到到这份上他还是在找理由相信她。 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缓缓开口道:“你方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信。”他声音颤抖,“你若是从一开始就只想借我报复你师兄和段鸿,当初何必要把我赶走再一个人赴死?” 木韵:“……” 他要不说,她还真把这事忘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只能临场发挥脑洞继续编。 木韵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最早的时候我想过去长青门跟段鸿同归于尽。” “他把我当成一个能用来装点他武林盟主地位的物件,因为他想要,飞凤山庄就得乖乖拱手奉上,那我就让他尝尝被物件反咬的滋味好了。 “可是到了长青门之后我才知道,我这种想法有多天真。 “段鸿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风流成性到处留情的段鸿了,如今他半点女色都不近,我半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就决定上吊?”白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骤然多用了三分力。 “对。要我仰他鼻息在长青门过下去,我还不如直接去见我爹。”故事编到此处,木韵倒是说得一句比一句顺畅了,“可惜我还没见到我爹,你就来了。” “……” “我当时看你混进长青门也没被人察觉,心想我可能低估了你的本事,所以我就决定……” “……够了。”他神色痛苦地打断她,“够了,不用说了。” K24一边叹为观止一边瑟瑟发抖:“你们写文的都这么可怕的嘛,你这说得我都快信了。” 木韵没理会这废物系统,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沉默相对了片刻后,她抬手去掰白延的手,说:“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延红着眼盯着她,良久才出声道:“我会赢过段鸿。” 我会赢过他,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利用我骗我,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两人离得这么近,她根本避无可避。 她只能闭着眼偏过头道:“那就等你赢过他了再说罢。” 说完这一句,她感觉肩上那两只手骤然一松。 “好,好……等我赢过了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不可闻。 木韵本能地想说一句我相信你,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幸好白延没注意到她这番欲言又止,他正低头端详曲凤剑。 K24:“他不会是又想把剑还给你吧?” 木韵:“……” 完了,按白延的性格还真干得出这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抬起了头把剑推了过来。 “你的剑。” 话还是当初赢下叶辛时那句话,但语气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木韵没有接,她冷声道:“它若是在我手里,指不定哪天就被长青门的人夺去了,你不用还我,用它赢过段鸿就是。” 白延想了一小会儿,表情变幻,最后他说好。 木韵闻言,顿松一口气。 之后白延又问她:“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木韵想了想,说先回蜀中看看吧。 他垂着眼思忖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木韵:“……”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傻的? K24也目瞪口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良心很痛?” 当天晚上白延不知道跟白玉璇说了什么,总之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白玉璇的表情很复杂,期间还状似无意地看了木韵好几次。 木韵只当没注意到,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饭后白玉璇如以往一般回自己屋子休息,而白延则是一边洗碗一边跟她说,他让义母帮忙,为她安排了从岭南回蜀中所需的护卫。 “倘若不出意外,那些人七日后就能赶来了。”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等他们过来,你再走也不迟。” 木韵闷闷地回了一句谢谢。 他动作一顿:“不用,我拿了你的剑,本就该护你周全。” 夜间海风肆虐,吹得窗户吱嘎作响。 木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仍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知道屋子另一头的白延也没睡。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听到他起身推门出去的声音。 这一回她没有跟出去。她在带着凉意的月光中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六个晚上,他都会在子时之后出门练剑。 第七晚木韵一直等到窗外的晨光漏进来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然而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走到了她床边。 有熟悉的气味笼罩她鼻尖,之后是一个轻得好似幻觉的吻。 木韵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道别了。 白玉璇召来的人马都是他们这些年发展势力培养出的心腹。 这些人见到木韵,就跟段鸿那个叫段七的手下一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听完主人的吩咐应完一声好,便将她请上了马车。 临行前白玉璇神色复杂地嘱咐了她一句,若是不想多生事端,此去蜀中路上,千万不要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容。 木韵点头:“我知道。” 白玉璇放下车帘,似是交代完了,但就在车帘彻底落下的前一刻,她又回过头对木韵道:“谢谢你,韦姑娘。” 木韵:“……” K24:“看来你只骗过了白延,没骗过白玉璇啊。” 木韵:“没关系,骗过白延就够了。” 此时的木韵还不知道,被她骗过的白延,在安排护送她回蜀中的人马之余,还另外多做了一件事。 一行人扮作商队沿官道从岭南入蜀,有白玉璇悉心培养的心腹在,一路上都没出过什么大岔子。但这一路上,木韵也听到了许多关于段鸿只凭十剑便赢下漠北七星的传言。 因为这一战,江湖上甚至已经开始拿他和韦连霄作比较。 不过在蜀地,韦连霄的名望还是远胜段鸿,大部分人比到最后,还是会感慨,倘若韦庄主还在世,哪轮得到姓段的逞威风啊。 感慨完这句,他们又开始念叨,可惜韦庄主那个徒弟不成器,不仅护不住天下第一美人,也护不住飞凤山庄的镇庄宝剑。 越是往蜀中走,这些议论便越是多。 木韵也由此得知了飞凤山庄现在混乱极了,不是个好去处。 她问K24:“你说哪里太平一点?” K24:“你这张脸,到哪都太平不了啊。” 就在她最纠结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似是一早知道她的行进路线,在秋风中背着剑拦住了她的车马。 墨袍竹冠,声音同面容一样清冷。 他说:“林焕给我送了信,他说飞凤山庄乱作一团你镇不住,托我接你去青城。” 木韵:“……” 而他表情未变地继续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15.武林绝色14 白延不仅通知了洛燃接她去青城,还一早就同白玉璇召来的人马交待过这茬,是以对于洛燃的出现,这群人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的只有木韵一个。 但这种时候她的反应本来也不太重要,双方就这么迅速地完成了交接。 洛燃是个不多话的人,接到了人之后,便没有再同木韵多说什么了。 幸好除了他之外,之前路上负责照料她起居和贴身保护她安全的两个姑娘也跟着一起去了青城。 路上木韵试探着问她们:“他还有交待什么别的事吗?” 两个武功不弱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个低眉顺眼地回她道:“少主说倘若韦姑娘不愿去青城,那便让我们劝韦姑娘往江南去。” 木韵没问为什么是江南。 因为就算不问她也知道,白延肯定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她欺骗他利用他伤害他,他却还想着务必要护她周全。 真是傻得够可以的了,木韵想。 K24:“那你后悔吗?” 木韵摇头:“谈不上后悔不后悔吧。” K24:“……看来我高估了你的良心。” 木韵没有反驳,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但这事本来就很无解,何况做都做了,再谈后不后悔,也只是徒添毫无意义的烦忧罢了。 “希望他能成功报仇吧。”她轻声说。 木韵原本以为这回再上青城,她就得自己爬那一千多级石阶了,结果马车行到青城山下后却是拐了一个弯,朝山门背面过去了。 这段路比上山路更难走,狭窄曲折不说,还是在往地势较低的岷江江岸方向走,稍有不慎可能就一路滑到江水中去了,骇人得很。 木韵走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洛燃:“我们这是要去哪?” 洛燃回头扫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后山。” 前山人多眼杂,洛燃从没考虑过。相比之下,还是常年无人涉足的青城后山更适合用来藏人。 但一个地方适合藏人,一般来说也就意味着它非常难去。 所以跟着洛燃行到后山那处入口的时候,木韵差点没傻眼,这地方陡得跟悬崖似的,要怎么上去啊? 洛燃:“我会带你上去。” 木韵还未反应过来,这人就伸手揽住了她,同时扔下一句得罪。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当初白延说带她去峰顶看风景时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洛燃的武功不及白延,带她上山的速度自然也没白延那么快,但他的确做到了带她上去。 入秋的青城雾气极重,待两人抵达洛燃说的地方时,木韵的面纱和衣袖已经被沾湿,呼吸间尽是水气。 那两个负责保护她的小姑娘紧随其后跟了上来,一言不发地站到了木韵身后。 人齐了,洛燃也就继续带路了。 青城山本就以幽为名,而这地方人迹罕至,又遍生青竹,可谓是幽中之幽了。 四人沿着一条生了不少苔藓的曲折石径从竹林中穿过,最后在一座简陋无比的茅屋前停下。 洛燃道:“你住这。” 木韵清楚自己现在是何处境,也清楚能让白延放心交托的人一定信得过,所以她未作犹豫便点了头。 洛燃见状,还愣了一瞬。 愣过之后他说:“此乃我练剑之处,除我之外,无人会来。” 木韵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这地方很安全,于是她语气认真地垂首向他道了一声谢。 洛燃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木韵:“???”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算上这次他们也才见过两次吧?怎么他的语气却像是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可韦韵的记忆里也没有洛燃这个人啊…… 洛燃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口中的从前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武林盟主韦连霄忽然放出消息说要收徒。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武林都沸腾了,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在筹谋着将自家孩子送过去,万一运气好被韦连霄收入门下了,那可是能让整个门派都沾光的好事啊。 洛燃并非出身世家,但他从小就喜欢剑,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决定去已然门庭若市的飞凤山庄试一试。 韦连霄收徒并不看出身,所有想当他徒弟的人都有见他的机会。 洛燃进去之前,在外面听了不少关于这位天下第一的议论,多是在抱怨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对方动一下眼皮子。 那时的洛燃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如何,所以听了这么多抱怨后,他进去时基本没抱太多希望。 他只是想,反正来都已经来了。 结果韦连霄见了他,竟是多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末了让他先去隔壁那间院子先等着。 他走到隔壁,发现里面已经有三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眼里有不深不浅的戒备。 之后的几日里,又陆续有人过来,最后一日结束时,加上他这院中一共有了十人。 他们十个从飞凤山庄的侍从口中知道,韦连霄只打算收一个当徒弟,所以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 洛燃话少,连场面上的招呼都很少参与,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他的剑谱。 等他把剑谱看完一半,韦连霄也终于重新来见了他们。 这回他身后跟了个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 小姑娘自然就是韦韵。 她听说父亲在收徒,便闹着要一道来看。 韦连霄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听她一说就带上了她。 这样一个娇软的小姑娘过来,还是韦连霄的女儿,很难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加上她也有心和这群可能会成为他父亲弟子的人接触,半日下来,就有七八个人一直围着她转了。 洛燃远远地看着这番场景,觉得相当没意思。 他没想到韦韵竟会主动跑过来问他在干什么。 洛燃:“看剑谱。” 韦韵见他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便再不理自己了,竟直接伸手去夺他手中的剑谱,闹出了不小动静,让院中侍从无从应对的同时,也惊动了正在屋内考验人的韦连霄。 四岁的韦韵已经相当会恃宠而骄,一个不顺心就开始哭闹,反正一哭一闹,她爹就什么都答应了。这回也是一样,分明是她先动手抢别人的东西,结果韦连霄一出来,她就指着洛燃说,这个人欺负她。 韦连霄看了看她,又扫了捧着被撕破剑谱的洛燃一眼,抬手招来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两句。 被送出飞凤山庄的时候,洛燃心中很是愤懑。 倘若韦连霄是在考验过了所有人之后没有选他也就算了,但现在这样算什么? 送他出庄的人见状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道:“我们庄主说,你若真心想学剑,可以拿着这个去青城拜师。” 洛燃犹豫了片刻,最终接下了这枚令牌。 之后他就去了青城,用不到五年的时间成为了青城派首座弟子。 韩掌门对他很好,青城上下也十分尊敬他。 所以儿时那场闹剧,他当然也已经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能同那个曾让他恨了好一段时间的小姑娘再见面。 对方完全不记得他了,性子也变了许多,还会对他说谢谢。 这让他心情很是微妙,以至于下意识感叹出了那句和从前不太一样。 木韵:“……” 对不起,原主干过的类似混账事真的太多了,而且一般干完就抛到脑后,根本不可能记得。 但怎么说,这事真的很混账啊! 木韵只能垂下头对洛燃道歉:“当时年幼无知,叫洛少侠受了这般委屈,对不起。” 洛燃应了一声,说时辰到了,他该回前山了。 木韵:“那……走好?” 洛燃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这场景让木韵觉得莫名熟悉,然后她想起来,当初他带着韩阮来道歉时,就曾在离开时回头这么看过她一眼。 难道那时他就已经认出她是小时候那个混账了吗?! 木韵跟K24感慨:“……那他还愿意帮白延这个忙,他真的是个好人。” K24:“白延也是个好人。” 木韵:“……”行吧,就她是混蛋。 青城后山如洛燃所说,不会有他以外的人来,木韵正好乐得清净。 但就算是木韵也没想到,她在青城这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洛燃偶尔会告诉她一点外界的消息,比如段鸿又打败了谁。 木韵对这些消息其实并不意外,但这么渐渐地听下来,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担忧。 终于,在第三年年关将至的时候,洛燃对她说:“他给段鸿下了战书。”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但木韵知道是谁。 说实话,比她想象中要快。 她抬眼道:“什么时候?” 洛燃:“明年清明。” 沉默片刻后,她又问:“他们在何处决斗?” 洛燃说在武昌。 从青城到武昌并不太远,若是走水路,半个月就能到。 K24:“那你要去看吗?” 木韵:“还是去吧,就当是去看我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了。” 这样两位剑客约战,同为剑客的洛燃自然也要去。 木韵原以为洛燃憋了三年,这回总该要忍不住问一问她白延究竟为什么要和段鸿杠上了,结果一直到他们出发去武昌他都没有问过。 这让木韵又好奇起了他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白延究竟告诉了他多少? 然而好奇归好奇,在面对洛燃的时候,木韵仍是一次都没有提白延这个名字。 他们在清明前一日抵达武昌。 清明时节雨纷纷,江上一片迷蒙,叫人连十丈之外船只的轮廓都看不清,木韵被自己的两个“保镖”从船上扶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一跳。 她有些紧张地回头一望,发现渡口对面,有一青衣美妇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是白玉璇。 洛燃见她身形一顿,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不认识白玉璇,但他认识站在白玉璇身旁的那个剑客。 双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他清楚地听到了木韵的抽气声。 而他在这样气势万钧的冰冷目光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停顿着缓了片刻后,洛燃偏头对木韵道:“走吧。” 说罢他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木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的脚步,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了上去。 白延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那目光跟看街上的任何一个陌生人完全无异。 16.武林绝色15 木韵不是不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白延一路练下去会变成什么性格,毕竟她的记忆里就有韦连霄这样一个绝佳的范本。 可当她真的站到对方面前,被他用这样冰冷的目光看着时,她还是本能地愣了神。 最后是洛燃开口打破了这番令人尴尬的沉默。 洛燃对白延道:“久见了。” 白延的表情一丝未变:“嗯。” 其实白延心里清楚,眼前这个面容清冷的墨袍青年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当年在青城山下不打不相识,以武会友以剑相交,有了输赢影响不了的交情。 也正是因为这份交情,他才会在三年前韦韵说要回蜀中的时候给对方送了信,托他照顾好她。 还有韦韵,关于她的所有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还能熟练地画出当初他为她画过的那几个胎记。 可不管他的记忆再如何完整清晰,此时见到他们两个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他也无法生出任何情绪来。 没有欢喜也没有尴尬,平静得像是不曾相识过。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 前尘往事,故人旧友,全都撼不动他的心神,不正意味着他如今道心坚定,剑意圆满么? 只有这样,明日与段鸿的这一战他才会有赢面。 这三年里他放弃外物专注于剑,但他的义母却一直有在打探段鸿的近况。 输在段鸿手上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而段鸿的剑也一年比一年可怕。 去年重阳,卷土重来的昆仑魔教派了两个使者约他这位新任武林盟主于江城一会,最终竟是连手都没有动起来便骇于段鸿的气势直接败退了。 自那之后,江湖上便再无人敢明着说段鸿不如韦连霄了。 诚然这里面有夸张的成分,但如今的段鸿武功较三年前又有大精进也绝对不假。 白延没有赢的把握。 因此,在下战书的时候,白玉璇还曾表示过不解:“既然还没有把握,为何不多等一等?” 白延说:“我只是没有赢的把握而已。” 可报仇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赢,只要段鸿死了不就够了? 白玉璇也是从那一刻起终于有了悔意。 她没想到白延竟是做好了和段鸿同归于尽的准备,她试图劝他,结果他听后只平静地反问她,难道这不是义母你想要的? 白玉璇闻言,顿时一句都说不出了。 之后一直到清明的这段日子里,白玉璇一直在想,倘若劝他的是韦韵,那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还是不会。 他看向韦韵的目光无悲无喜,仿佛那只是一个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更何况早在他们抵达武昌之前,白延就说过—— “约既已成,那便要战。” 思及此处,白玉璇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她主动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木韵身后那两个手下,道:“你们日后,就跟着韦姑娘。” 毕竟是一起住了三年,木韵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拒绝。 木韵对白玉璇道:“多谢。” 她开口的时候,白延的目光也绕过一圈重新落回了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周围的嘈杂似乎瞬间被隔绝开来了。 可能是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过后,白延张了口。 白延说:“剑是你的。” 木韵没有说话。 他则不带感情地继续道:“明日一战后,我会还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韵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小会儿,随后收回目光对洛燃道:“我们也走吧。” 洛燃还在困惑:“他怎会——” 木韵打断他:“等会儿再给你解释。” 之前为了能带她一道上路,洛燃特地寻了个闭关练剑的借口,比青城派其余弟子晚出发。 他原本想的是,到了武昌后,把她送到白延那去,然后他再去找青城派的人会合,结果白延竟然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而她也对此毫不惊讶。 考虑到她的身份,洛燃最终还是没有把她带到青城派其余人面前去。 他另外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房。 待一切打点完毕,他才从木韵的讲述中得知白延变成方才那样的原因。 木韵说:“你是见过我爹的,我爹便是这个模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洛燃当然还有印象,可他还是觉得很荒唐。 洛燃道:“他为何要练这样的剑?” 木韵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良久,她才轻声道:“是我逼他的。” 当天夜里木韵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岭南时,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K24:“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期待的方向走了,你为什么反而不太高兴了?” 木韵:“我不知道,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K24本来想说既然是预感就别太当回事,但想到她上一次说了这句话后发现了什么,又讪讪地闭嘴了。 后来一直到天亮,木韵都没能睡着。 察觉到隔壁房间传来的洗漱动静后,她干脆也翻身下了床。 外面还在下雨,天沉得像是还没亮起。 白延和段鸿约在城外江边决斗,午时才开始,但这场决斗吸引了那么多人从各地赶到武昌来看,若是去得晚了,恐怕根本挤不进去。 如此,吃过早饭后,木韵与洛燃就往城外过去了。 他们到那的时候白延还没到,但段鸿的人马却已经悉数抵达,甚至还在江边一座茶棚上插了长青门的旗。 木韵朝那个方向瞧了两眼,忽然跟K24说:“你说我们作个弊怎样?” K24:“作弊?怎么作弊?” 木韵:“我现在过去告诉段鸿,他的决斗对象其实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也会受到点影响吧?” K24:“你疯了!段鸿是什么人你忘了吗?” 木韵还是第一次被这废物系统吼呢,这导致她愣了一愣。 K24继续道:“在原本的走向里,段鸿从叶辛那拿到曲凤剑,靠曲凤剑在决斗中赢过了白延!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想不到吧?” 木韵:“……意味着他也走的无情剑道。” 走无情剑道的白延如今看她像看陌生人,一样走无情剑道的段鸿又怎么会因为知道了父子关系而受到影响呢? K24满口不可思议:“看来你是真的关心则乱了,不然你怎么可能想不到。” 木韵站在雨中,听着这句关心则乱,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江边的人越聚越多。 木韵虽然戴着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但仍旧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回头。 其中有人认出了洛燃身上的道袍,还小声嘀咕道:“不是说青城派的人还没出城吗?” 对于这些与蚊蝇无异的议论,洛燃向来是不加理会的,左右他们也只敢在他背后小声议论几句。 然而等他师门的人一齐过来时,他便开始头疼了。 因为他的小师妹韩阮一见到木韵就炸了,扯着他的袖子非要问他这是谁。 洛燃答应过白延不对人吐露木韵的身份,只能说:“朋友。” 韩阮睁大眼:“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大师兄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洛燃干脆不再说话。 木韵在边上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表情,再想起当初她被洛燃按着过来对自己道歉时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 只可惜没等她跟韩阮解释清楚自己和洛燃关系清白,人群另一头就忽然喧哗了起来。 是白延来了。 他提着他在嘉陵江畔赢下的曲凤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潮,行到了他和段鸿的约定之处。 短暂的喧哗过后,江边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绝大部分人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已经下意识屏住呼吸说不出话。 白延去年给段鸿下战帖的时候,还顺便把林焕这个身份一并公诸江湖了。 所以现在倒是没人为他拿着曲凤剑而惊讶,他们惊讶的是他周身的气势,那气势甚至胜过了他手中的剑。 此时离午时尚有一刻多钟,白延没有催促还在茶棚内坐着的段鸿,他就这么定定地站人群中央,目光平静,仿佛一刻钟后来临的不是一场生死决战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见面。 一刻钟后,插着长青门旗帜的茶棚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同样气势骇人的段鸿踱步而出,他同白延一样都没有打伞,任凭雨丝拂过自己的身体。 他站到了白延对面。 在开始前,他对白延说:“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你为何要找我决斗,但现在我却是很庆幸我答应了下来。” 白延没说话。 段鸿扫了他手里的曲凤剑一眼,道:“只不知道这把剑在你手上和在韦连霄手上有多大差距?” 这回白延终于开口。 他说:“你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这两人便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围观人群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在此之前他们已算是收敛了自身的骇人气势。 长剑出鞘,划破雨帘。 仅是一个呼吸的当口,闪电般的剑光就笼罩了两人身形。剑气翻涌之下,雨珠乱舞着朝四周溅去,叫最前面的观者纷纷忍不住闭上了眼。 木韵没有闭眼。 这三年里她住在青城后山,为了不让青城派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也为了不给洛燃带来麻烦,前后活动的地一共就那么大,于是她看雾看云练爬山轻功之余,便是看洛燃练剑。 洛燃的天赋也是被韦连霄认可过的,虽然比不上白延,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 三年耳濡目染之下,她当然比从前要懂剑。 此时她看着这两人的剑招,虽然说不出好在何处,却也知道他们是平分秋色,东西风互压之势。 都是无情剑法,都是天才剑客。 甚至于连身体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 这样两个剑客决斗起来,要分出胜负,恐怕困难得很。 木韵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奇怪,因为白延昨天对她说,等明日一战结束,他会把剑还她。 当时她听到这话,还以为他已经有了赢下段鸿的把握,可现在看来,这对父子之间,谁都无法拍着胸口作下赢的保证。 那白延为什么能说得那么肯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许诺自己力不能及之事的人啊。 木韵越想越心惊,再抬头的时候,她本能地睁大了眼。 她向边上的洛燃求证:“他们两个……是不是水平相当?” 洛燃点头说是。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打在木韵头顶的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决斗中的两人浑身湿透,可他们半点都没在意,动作随着雨势的加快而加快,三个呼吸过后,前来观战的大部分人甚至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剑在何处。 韩阮直接看傻了眼:“这……” 相比这个师妹,洛燃要冷静不少,他说:“再有二十招,他们两个便会慢下来了。” 武功剑术到他们俩这种地步,光靠速度是分不出高下的,只要白延和段鸿脑袋还清醒,在这番试探过后,就不会再一味追求快了,毕竟快也意味着容易出错。 木韵听着这话,只觉那股不好的预感重新浮上了心头。 她想她知道白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段鸿分不出胜负,他要报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段鸿同归于尽。 那样的话,等这一战过去,曲凤剑也就能还到她手上了。 再看雨中的这两人,二十招过去,果然慢了下来。 决斗进行到这里,只要是用剑的人,都知道这是在酝酿最后一剑了。 在这一瞬间,木韵好像隔着雨幕看到了白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或者这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还是下意识叫出了声:“不要!” 七丈距离在此刻犹如天堑,冲出去的时候,她还听到了K24在她脑中大喊:“你疯了吗!” 木韵说不行我真的内疚,我不能让他死。 K24:“……我只觉得你更不是人了。” 谁都没想到,决战的最后关头,竟会有人这么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挡在了白延身前。 剑锋刺破皮肉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段鸿手里的那一把穿过的却是木韵的胸口。 鲜血喷薄而出,溅到了白延面上身上,又瞬间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世界在这一刹那安静。 他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剧烈。 “阿韵……?”他的声音已颤抖过他的手。 木韵其实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但她一张口就疼得不行,她说不出话。 她只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越过从她胸前穿透的剑锋,碰了碰他湿润的脸。 这一碰很轻很轻,轻过同时吻上他鼻尖的雨水。 17.武林绝色16 韩阮拿着信寻到竹林来的时候,洛燃正好刚练完剑。 他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于是一收剑便转过身问她:“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韩阮上前一步,将手里那封信递过去,说:“给你的。” 洛燃一怔,但随即抬手接过。 他也没避开韩阮,直接当着她的面拆开了信封。 信是白延寄来的,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写得十分简练,前后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话。 不过与过去不同的是,这回白延除了自己的近况之外,还另外添了一道邀约。 他约他今年中秋在嘉陵江上见面。 洛燃看完这封信,一边将其装回原样一边抬眼望了望天边的阴云。 韩阮见状,忍不住问道:“信上写了什么啊大师兄?” 洛燃道:“他约我见面。” 韩阮闻言,差点没惊掉下巴:“他……他愿意见人了?!” 不怪韩阮反应这么大,自从五年前那一战结束,白延就没有在江湖中再出现过了。 没人知道他带着韦韵的尸骨去了哪,甚至于他原先在关中的势力闹至四分五裂时他也没出现。 如果不是他偶尔还会有书信到青城,韩阮大概都会怀疑他是否已经不在人世,毕竟五年前韦韵替他挡下那一剑后,他的反应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现在他忽然约洛燃见面,怎能叫韩阮不惊讶。 韩阮道:“他约了哪啊?什么时候?” 洛燃:“中秋,嘉陵江上。” 至于具体是嘉陵江哪个位置,虽然白延信上没说,但洛燃基本可以猜到。 此时离中秋不过十日,蜀道难行,洛燃要赴这场约,须得立刻动身才是。 所以他才会在读完信之后抬头去看天色。 韩阮一听,也懂了。 她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说:“那大师兄你去吧,爹那边我帮你说。” 洛燃低头对上她灵动的眼眸,停顿了片刻后才道:“还有件事,大概也要麻烦你。” 韩阮:“?” 他抿了抿唇:“去屋里替我取把伞如何?” 韩阮盯着他嘴角的弧度,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以至于都没有立刻应声。 好一会儿后,她才拍着脑袋跑向了林边的那座茅屋。 等她寻到伞从茅屋中出来的时候,第一滴雨也恰好落下。 洛燃站在原地,看她手忙脚乱地撑开伞,就要朝自己的方向奔来,难得拔高了声音道:“回前山去吧,记得帮我同师父说一声。” 说罢他直接转身穿过细雨,一提气跃下了山崖。 下山路上洛燃忽然想起来,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白延并与其切磋交手,似乎就是中秋。 洛燃向来没什么朋友。拜入青城时因为拿了韦连霄的令牌,青城这边干脆连考核都免了,直接收了这个弟子,这让他在青城的前几年饱受排挤;后来他当上首座,同辈弟子又纷纷觉得他性格太冷太难相处,对他避而远之。 白延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他们交朋友的时候,白延用的名字还是林焕。 但名字和身份不过是行走世间的一个代号罢了,洛燃本来也没那么在意。 五年前那场决战结束后,他曾问过白延:“你现在有何打算?” 白延摇头,说他不知道。 洛燃看得出来,他不是有心向自己隐瞒去向,他是真的茫然到不知何去何从。 于是洛燃干脆没有再问其他。 临别时洛燃不放心,特地用向他提了一个要求。 洛燃道:“不论你之后去哪,都告诉我一声。” 白延应下了,此后的五年里,每隔半年都会送一封信来青城。 洛燃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后半辈子的交集可能也就这样了,结果五年过后,他居然约了他见面,还选了那样一个日子。 这让洛燃在接下来的十日里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 中秋这日,阴雨连绵了半个多月的蜀中难得放晴。 洛燃于天明时刻赶到白延当年赢下曲凤剑的那个地方,发现早有人候着自己,是个撑船的艄公。 艄公盯着他身上的道袍看了片刻,扯着嗓子问:“这位道长可是姓洛?” 洛燃点头。 艄公嘿了一声,说那快上来吧,您的朋友在江中等您呢,等了好几天了。 洛燃朝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到远处江心有一艘船正漂着。 “麻烦你了。”他对那艄公道。 “我也是收了钱的。”艄公一边撑船一边回头跟他扯,“您那朋友出手可阔绰了。” 洛燃没有与人闲聊的心思,干脆闭目养起了神。 大约一刻钟后,他感觉身下的船放慢了速度,他睁开眼,发现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三丈不到。 白延大概在船内休息,没什么动静。洛燃想了想,直接起身朝他的船掠了过去,待站定后才回头对那艄公道:“多谢。” 太阳刚好升起,拨开江上最后一点秋雾。 洛燃还没有迈开第一步,船内就传来了白延的声音:“你来了。” 下一刻,脚下的船晃动了一下,白色的身影从舱内钻出。 两人一个在船头一个船尾,已经很近很近,但洛燃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白延的头发全白了。白得毫无杂质。 洛燃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青丝如雪的白延先打破了沉默。 白延语气清淡道:“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他说罢直接一甩袖在船头坐下,并拍了拍身下的船板,那意思大概是别愣着了快过来。 洛燃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稳下心神,可当他抬步过去,近距离看到那头白发时,他依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船头摆了一坛酒两个碗,白延正倒酒。 他一边倒一边问:“我们认识十年了吧?” 洛燃低头看了一眼碗中清澄的酒液,道:“你以前不喝酒。” 白延说那是因为以前大仇未报,所以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清醒。 洛燃一时无话。 片刻后,他举起自己面前那一碗,仰首一饮而尽。 就这么沉默着喝了五六碗后,白延才再度开口。 他望着江岸,目光很远,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 洛燃:“见了之后呢?” 他收回目光,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他说:“见了之后,就算是道过别了。” 可能是这一路上都隐隐有此预感,真的听到这句道别时,洛燃反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不少。 他放下酒碗,盯着他少有的朋友看了半晌,末了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这回白延是真真切切地笑了,他说你不是都知道吗,我给你的信上写了啊。 他这几年只干了两件事,一是把韦韵带到天山用冰封了起来,二就是在天池边上练剑。 这两件事,洛燃的确是知道的。 可洛燃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你现在有没有少难过、少痛苦一点? 白延没有回答。 于是两人便再度陷入了沉默里。 这沉默太过长久,久到洛燃以为这场告别已经结束的时候,白延才重新出声。 他说:“阿韵走后,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 “太奇怪了是不是?” “……” “我梦到过我娘,梦到过你和你师父,也梦到过我义母,我甚至还梦到过段鸿,唯独没有她,一次都没有。后来我想,既然她不愿意来见我,那就我由我去见她罢。” 说这话时他特别平静,比当初练了断情绝爱之剑,体会不到任何感情时还平静。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下去洛燃也明白了。 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当年你说,不论我去哪,都记得要告诉你一声。” 洛燃:“嗯。” 他倒出最后两碗酒:“现在我告诉你了,我在这世上就再无所欠了。” 太阳彻底升起,余酒洒入江中,江风袭来,雪丝乱舞。 他缓缓闭上了眼。 …… 木韵只在自己挡完剑断气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感受到了痛,她跟K24感慨,幸好在青城长蘑菇的这三年里她有好好练轻功。 K24:“……” 睁开眼的时候,木韵发现自己回到了接到肖奕电话的商场门口。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一看时间,居然才刚结束通话五分钟。 正当她想着之前经历的那些莫非是她在美容院做的梦时,她听到K24在她脑中说:“不,不是做梦,只是给你一点休息时间。” 木韵:“???” K24:“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你会进入下一个世界。” 木韵想了想,转身把自己买的东西扔到了商场寄存柜里,然后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医院过去了。 她问K24:“我第一个任务是成功的吧?” K24说是,所以你现在要去看你初恋吗? 木韵:“是啊,去看看他到底怎样了,我的努力有没有成效,那一剑可疼了好吗……” K24:“才一个任务,成效不会多大的。” 木韵说那也去看看吧,否则那一剑不是白挨了。 她下车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九分钟,她只能一路狂奔着上楼,结果因为跑得太快,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穿病号服的人。 木韵:“对、对不起!” 病号服低着头没有反应,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呼喊:“哎你怎么摔了!你别动啊!” 与此同时,木韵听到K24的声音再度响起:“时间到了。” 在白光闪过的这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病号服也好像抬起了头。 木韵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有点眼熟…… 难道是她认识的人? 18.娱乐圈名媛01 “你到底什么意思?” “…… ” “我说了无数次我没空跟你聊了,你是听不懂吗?” “……” “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想和你捆绑上热搜。” “……” 眼前这个说话跟机关枪似的青年生了一双相当漂亮的丹凤眼,眉毛未经修饰,额头有点浮粉,但总的来说,还是称得上一句美颜盛世。 木韵还没有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暂且只能继续在他面前坐着,听他一句接一句地低声怒吼。 大约过了两分钟后,青年可能是说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动作愤愤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柠檬水喝完,随即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风衣,说:“我说分手,就是真的分手,大家一个圈子里的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木韵:“……” 待对方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间空旷的餐厅后,木韵也差不多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和自己的身份。 这是个和她原本世界很像的现代都市世界,而她的身份是个歌手。 不过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唱片市场有多不景气,像原主这样基本没什么唱功的小姑娘,能一张接一张地出专辑,靠的还是她家有钱。 是的,木韵这次又成了个白富美。 这位白富美姓陶,和上一次一样单名一个韵字。 陶韵的父亲是个娱乐大亨,整个圈都要给几分薄面的那种。 有这样的身家背景,照理说陶韵应该是混得风生水起才对,可她偏偏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倒贴自己的前男友了。 她的前男友叫季恒,就是刚才那个向她重复了好几遍“我们已经分手”的青年。 季恒是个粉丝众多的小演员,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一线流量小生。 两年前,他出来接第一部戏的时候认识了陶韵,一个是加起来只有十句台词的龙套,一个是投资方塞过来唱主题曲的天之骄女,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了眼,谈了一场叫大部分圈内人都大跌眼镜的恋爱。 可惜两人的成长环境到底差太多了,半年过去,季恒便开始受不了这位大小姐。 那段时间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正好季恒也因为之前接的一部偶像剧火了起来,见面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干脆在又一次的争吵过后跟陶韵提了分手。 陶韵当然不愿意,和他闹了好久,然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各种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今天他们两个会出现在这座被她包下的西餐厅里,就是因为她打听到了季恒所在剧组的行程,特地跑过来的。 季恒作为一个流量小生,当然不想在剧组那么多人面前跟她闹起来,于是跟导演请了两小时假,过来同她吃了顿饭。 这顿饭吃到最后,便是木韵刚刚听到的那样了。 木韵问K24:“怎么又是前女友人设啊?” K24:“因为系统判断这个身份最合适啊,你别急着吐槽了,去看看任务目标吧。” 木韵说我看了,这个任务太他妈难了,居然要让季恒拿到影帝?! K24嘿了一声:“所以你要加油啊。” 流量小生拿影帝,这话听上去本来就跟天方夜谭似的,更不要说季恒的演技还是流量小生里比较差劲的那种。 木韵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他大火的那部电视剧一些片段,差点没回忆得当场昏过去。 “这太难为人了,真的。”她诚挚地点评。 “相信自己啊,你可以的。”K24怕她不想干了,忙开始安抚,“你看你上个世界不是完成得很好嘛?” “可白延是武道天才啊!季恒这演技怕是比我还烂吧,要怎么才能拿影帝啊。” 一人一系统说到这,木韵察觉餐厅外忽然闪过两道光,像是有人在拍自己。 她忙站起来,从原主印象中的另一道门离开了这里。 原主是开车来的,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显眼又拉风。 木韵坐进去的时候还在嘀咕自己已经两年没开过车了,要是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该怎么办。 K24:“陶韵有的是钱。” 木韵:“……”好吧。 贵的车开起来的确爽,但刚爽完没多久,木的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原主闺蜜打来的。 闺蜜姓柳,也是娱乐圈人士,做宣发的,之前原主就是托她打听到了季恒的行程,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木韵一接起电话,还没开口,便听到听筒里传来柳溪溪的哀嚎:“阿韵阿韵!快帮我个忙!” 木韵:“什么??” 柳溪溪说她在电影发布会呢,但是女主角迟迟不来,谁都联系不上,一会儿场面怕是药丸。 “呃,所以我要怎么帮你?”木韵问。 “你表哥啊!你让他赶紧来救个场行不?”柳溪溪说,“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打他助理电话,对面根本不接,想来想去,只能求你了!” 木韵想了想,答应了帮她打个电话试试。 柳溪溪口中的那部电影,原主也有印象,因为是她息影三年的影帝表哥复出之作。 但是原主的表哥既有家世又有业务水平,在娱乐圈向来独来独往,不跟别人打交道,像发布会这种场合,他当然也不会出现。 挂了和柳溪溪的这通电话后,木韵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表哥宋宁程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 才响第一下,对面就接了起来 。 木韵咳了一声,按原主的习惯喊了一声阿宁哥。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啊?”她问。 “有事就直说。”宋宁程言简意赅道。 “就是你之前拍的那部电影!”木韵说,“今天发布会,但那边忽然联系不到女主角了,想问你能不能去帮忙救个场。” 听筒那头的宋宁程沉默了一小会儿,问:“谁求的你?” 木韵:“那边的宣发呗,和我挺熟的,也帮过我不少忙。” 宋宁程:“……” 木韵听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又试探道:“阿宁哥?” 这回宋宁程应了一声,他说可以。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木韵问。 “今晚别找你的狐朋狗友鬼混了,回去陪姨夫姨母吃顿饭。” 其实按照陶韵的性格,这要求可能还真有点为难她,因为她总嫌父母管她管得太多,平日里也是一个人住在外面,能不回大宅就不回。 但木韵对此并不抗拒,她稍作停顿便答应了下来:“好,我今晚回去。” 当晚她开着车回到大宅时,果然惊了一大群人。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答应了去帮忙救场的表哥宋宁程居然也在。 木韵咦了一声:“阿宁哥你们发布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宋宁程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脸色有点难看。 片刻后,他冷声道:“你又去找那小子了?” 木韵:“……” 宋宁程:“你到底要吃几次亏才能长教训?他根本不是真心对你,而且你们都分手了。” 木韵本人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但是她现在是陶韵,得按照陶韵的人设来。 于是她耷拉着脑袋坐过去,半掩着脸道:“可我就是喜欢他!” 宋宁程:“……”算了,她就这德行。 木韵演了一波后,没让影帝表哥看出什么破绽,自觉应该是没崩人设。 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表哥,忽然想到这次这个要命的任务,忍不住问道:“阿宁哥,你说一个演技很烂的人有成为影帝的可能吗?” “演技很烂?谁?”宋宁程偏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嘲讽,“季恒?” “……”要不要反应这么快啊! “他要当影帝,那只能买奖了。”宋宁程一脸冷酷。 19.娱乐圈名媛02 吃饭期间木韵久违地体验了一把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这位陶大小姐的父母都是再温柔不过的人,表哥宋宁程虽然在季恒的事上对她恨铁不成钢,但是一坐下吃饭就习惯性地替她夹了好几个菜。 木韵:“……”这么多她吃不完啊。 宋宁程斜睨了她一眼,仿佛读懂了她的表情,终于收手。 但他还是语带嫌弃地教育了她一句:“女孩子别整天想着减肥。” 陶母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宁程说得对,韵韵你难得回来一趟,多吃点,你看你最近又瘦了。” 娱乐大亨陶父也帮腔:“就是,外面哪有家里吃得舒服,以后常回来。” 木韵唔了一句算是应下,最后按照陶韵的口味多吃了两口,成功让两位家长喜笑颜开。 吃过饭后,陶母试探着问她今晚在不在家中住。 木韵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好。” 陶母高兴得不行:“那我这就让芳姐给你重新铺床。” 木韵:“谢谢妈妈。” 陶母抚了一下她的脸:“这傻孩子,跟妈妈说什么谢谢。” 许是她今晚的表现太好了一点,后来一家人坐一起看无聊综艺的时候,陶父还问她,上次说要去巴塞罗那拍的那个MV如何了,需不需要他帮忙。 木韵顺着这话回忆了一下,有点囧。 因为去巴塞罗那拍MV只是陶韵用来搪塞父亲的一个借口,真实的情况是,当时季恒在西班牙拍香水广告,陶韵知道后立刻飞了过去。 现在陶父问起,木韵也只能继续搪塞:“没事,不用,挺顺利的。” 陶父点头:“那就好。” 木韵刚要松一口气,就瞥到沙发另一头,她的影帝表哥正用一种了然中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她。 木韵偏过头跟K24吐槽:“天哪他这么敏锐的吗,我之后会不会穿帮啊!” K24:“不至于吧,他只是比陶父陶母都清楚陶韵有多热爱倒贴季恒。” 木韵:“……” 不过听K24再提到季恒,木韵倒是想起了一件她当时在餐厅没来得及问的事。 她问:“这个世界本来的走向是什么,你没给我?” K24难得有点支吾:“这个其实不是很重要。” 木韵:“???” 木韵道:“说真的我不是很相信你的判断力啊,你觉得你还是给我吧。” K24:“你真想知道?” 木韵:“废话。” 这回K24没再推脱,但他给了之后忍不住补一句你记得控制一下情绪。 木韵:“……???”这还叫不重要? 不过当她走马观花般地看完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后,她的确无言了好一会儿。 因为陶韵真的倒贴了一辈子。 两人分手很久之后,她也受不了季恒的任何花边新闻,每次看到都要闹翻天。 实际上季恒在跟她分手后,就没有再谈过恋爱了,他大概是觉得前女友这种生物有一个就已足够麻烦。 但人在圈中,有些必要的炒作还是免不了,加上他长得帅热度高,愿意贴上来炒一炒的人实在太多。 时间长了之后,季恒习惯了自己的绯闻,也习惯了陶韵的闹腾。 但有一次他接了一部有大尺度激情戏的电影,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个小姑娘在电影杀青后,直接借着酒意对他告了白,结果恰好被寻过来想祝贺他的陶韵撞上。 陶韵当场就炸了。 认识这么多年,季恒很清楚她真的生气和试图搏自己注意之间的区别。 加上她惯来偏执,生气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季恒不太放心,只好追到她车里跟她解释。 陶大小姐一句没听,直接一踩油门出去了。 这么愤怒又冲动的状态下飙车很容易出事,季恒试图劝她冷静,她仍是没听。 最后车速越飙越快,真的出了事,车里俩人都没救回来。 木韵点评:“我以为是娱乐版,结果是社会新闻版啊。” K24:“差不多吧,反正挺叫人唏嘘的。” 木韵:“所以季恒是觉得和陶韵这场恋爱耽误了自己的事业和生命,许了一个当影帝的愿望吗?” K24:“对。” 木韵说这走向虽然是有点叫人无语,但也不至于让她看了之后情绪不稳定吧,所以K24之前到底在遮掩个什么啊? K24:“因为你很容易内疚啊……” 木韵发现人工智能的思维和正常人是真的不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干的事我内疚毛线。” K24:“那你上个世界的时候还跟洛燃道歉?” 木韵:“我那个时候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啊,总得真诚一点吧。” K24:“……” 木韵继续:“不过这原本走向还真没啥用,季恒太废物了吧,拍了五年戏,演技还是那种狗样。” K24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思忖片刻,非常认真道:“给他买奖吧,欧洲那边的影帝难搞,不然我们试试东南亚。” K24:“……你这是作弊!” 木韵理直气壮:“谁能说花钱买的影帝不是影帝呢,反正我现在有的是钱。” 在这种时候,木韵就由衷地庆幸起了自己这回的身份足够牛逼。 K24碎碎念了好久,也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倒是边上的陶母,看她一直垂着头,也不看电视,以为她是累了。 陶母道:“韵韵困了吧?快上去休息。” 木韵刚想站起来,就听到沙发另一头的宋宁程哼了一声。 宋宁程说:“她累什么,今天还跑片场堵人呢。”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陶父陶母面色立刻变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木韵被迫听了无数苦口婆心的劝告。 陶父甚至还来了一句你是我的女儿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木韵:“……” 爸爸,你这话听上去太反派发言了! 等他俩说完的时候,那个在木韵看来很无聊的综艺节目也差不多快要结束。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起上楼睡觉。 陶韵的房间和父母不是一层,在三楼上。 三楼有她的卧室,衣帽间,瑜伽房等等,几乎是她一个人的地盘,除了楼道尽头那间。 那间是宋宁程的专属客房。 两人一起上了楼后,木韵向这位表哥道了一声晚安就要进屋。 宋宁程:“你等等。” 木韵:“??” “阿宁哥还有事吗?”她问。 “你那个做宣发的朋友,以后不会再给你打听季恒的消息了。”他说,“趁早死了这条心,对你们俩都有好处。” 木韵:“……” 所以你答应去救场就是为了去威胁人吗? 20.娱乐圈名媛03 宋宁程气场全开的样子太过吓人, 就算是陶韵估计也要短暂服软。 所以木韵没有纠结太久便点了头:“……知道了。” 宋宁程这才满意地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去睡吧。 木韵忙闪房间,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两个小时前, 柳溪溪就给她发了微信。 柳溪溪说:“完了,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宋影帝他全都知道了,我以后真的不能再给你打听季恒的行程了……”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没回,搞得柳溪溪非常紧张,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又发了好几条过来,都是在跟她解释这件事。 木韵想了想, 回了一条没关系,那就不打听了。 她知道宋宁程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倘若柳溪溪答应了他,转头又反水, 那恐怕之后在娱乐圈都不好混。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又不是陶韵, 根本不在乎季恒是什么行程跟谁在一起。 与其四处堵他,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给他买奖。 K24:“你真要买啊!” 木韵:“不然呢?就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演技,除非评委集体瞎了吧。” K24说演技这种东西是可以练的, 不然给他找个好老师也行啊。 “那也太麻烦了吧?”木韵撇嘴, “何况就他那天赋, 就算有老师带,估计没个十年八年也开不了窍。” 宿主过于坚定地表示要作弊,系统也没有办法。 他没声了之后,被木韵扔在床头的手机震了震。 木韵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柳溪溪给她回微信了。 这丫头对她的态度十分震惊,打了一长串问号加感叹号,末了问她怎么忽然醒悟了。 木韵:“……” 她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柳溪溪就连珠炮似的道:“快快,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之前看你一直不回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木韵:“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一直这样没意思。” 电话那头的柳溪溪沉默了一小会儿,可能是还在惊讶。 片刻后,柳溪溪才试探着道:“那……你不喜欢他了?” 木韵本来想说是啊不喜欢了,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太迅速了一点,反而容易叫人生出怀疑。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总之先慢慢来。” 毕竟不是当面对话,她演起来没什么心理压力。 而柳溪溪听了也没有觉得不对,反而还安慰了她两句:“对,慢慢来吧,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凭你的条件,还愁没人喜欢么?” 之后两人又随便扯了几句娱乐圈八卦,就在木韵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结束通话的时候,柳溪溪忽然给她来了一句你表哥真的很可怕。 木韵:“……” 说实话,她也觉得宋宁程挺可怕的。 “你知道吗,今天发布会刚结束,我就被他的助理拦了!”柳溪溪一派心有余悸的语气,“他见到我,上来就是一句别再帮你打听季恒的消息!” “然后呢……?”木韵忽然有点好奇。 “还要什么然后啊,他站在那面无表情地说完这话,我就腿软了。” 木韵:“……” 木韵道:“我大概可以想象。” 话音刚落,柳溪溪就嚎了起来:“你是没见到他当时的样子!反正我见了真的完全没胆子说不!” 木韵只能安慰她:“没事,反正你以后不帮我打听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绕回这个话题,柳溪溪便又唏嘘了几句。 所以这通电话打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对闺蜜齐声痛骂渣男没眼光。 木韵也不怕骂季恒崩人设,因为陶韵本人就经常骂他,只是她骂完还是会忍不住继续去倒贴罢了。 挂上电话的时候,木韵还颇有点意犹未尽。 她觉得接下来就该好好研究该买什么奖了。 K24:“……” 睡了饱觉,又卖乖和父母一起吃了顿早饭后,木韵就开着车回了原主在市中心那间公寓。 临走时她在花园遇上晨练回来的表哥,顺口打了个招呼:“阿宁哥。” 宋宁程嗯了一声,目光游离,也不知在想什么。 木韵没放在心上,一脚踩下油门跑了。 结果这天下午她蹲在公寓里纠结是买老挝电影节影帝好还是柬埔寨金像奖影帝的时候,宋宁程居然给她来了个电话。(1) 宋宁程要她陪他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木韵很疑惑:“阿宁哥怎么会想起来去参加这个?” 如果原主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她这表哥可是很少会出现在这种到处都是聚光灯的场合的。 宋宁程言简意赅道:“安术给的邀请函,我之前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口中的安术是一个导演,拍小成本文艺片起家,号称从处女作到现在没一部砸招牌,和宋宁程是多年好友,也合作过好几次,在奖项方面算是互相成就。 木韵听他提到安术,也反应过来了。 “噢,就是安太太那杂志的晚宴吧?”她说。 “嗯。”他应了一声,“衣服我晚点让人给你送来。” 木韵想说不用,结果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在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里,陶韵和宋宁程都没有参加过这个晚宴,所以木韵总觉得这事哪里怪怪的。 她自觉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影响世界走向的事啊? K24:“影响世界走向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大事,也许是什么细节也说不定。” 木韵想想也是,毕竟昨天那种情况,如果是陶韵的话,大概会一直缠着季恒不让他走,哪还能有空接柳溪溪那通电话。 想通了这一点后,木韵干脆不再纠结。 而且宴会是后天晚上的事,这会儿她还是继续研究买什么奖吧。 K24劝无可劝,十分绝望。 他觉得这事都他妈怪宋宁程,开嘲讽就开嘲讽吧,提什么买奖啊?! 和他相反,木韵在网上查完一圈,又四处打听了一番后,发现搞个柬埔寨金像奖影帝的难度真的一点都不大,所以正对宋宁程感恩戴德呢。 K24:“……”系统培训里没告诉过我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 隔天宋宁程的助理送了礼服过来,说是宋宁程亲自挑的。 木韵思忖片刻,对他道:“帮我跟阿宁哥说句谢谢吧。” 助理点头应了,末了补充道:“那我明晚六点来接陶小姐?” 木韵:“行。” 作为一个合格的白富美,陶韵当然有自己的造型团队。 所以木韵根本没为这个慈善晚宴操什么心,她只负责到点下楼。 陶大小姐生得白,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又精致,完全不输圈内的大小花们;但比起她的脸,更吸引人的其实是她的身材。 木韵化完妆换好衣服站到镜前时,也差些看愣。 她这一愣,叫被她喊来做造型的一群人都忐忑了起来,以为她是不满意。 最后是为首的化妆师试探着开了口:“要重来吗?” 木韵:“为什么要重来?” 一群人皆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木韵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一时有些想笑。 “成了,挺好的。”她说,“就这样吧。” 她是真觉得挺好的。宋宁程挑的礼服款式简洁又大方,还十分衬她的肤色,所以她今天戴的首饰也都是低调款,但这也样反而显得她更加容光四射艳若桃李了。 下楼时她跟K24吐槽:“这才叫当美女啊,上个世界太落后了,美是美,但我自己都欣赏不了,有什么用。” K24已经懒得吐槽她,干脆不出声。 木韵也不恼,拿好包走出电梯,径直朝拐角处那辆车过去。 宋宁程正在后座看杂志,见她进来抬头扫了一眼,目光平静道:“行,不会给我丢人了。” 木韵:“???” 她正想根据陶大小姐的人设闹腾一下同他辩上几句呢,这人又从座位另一边拿出一个盒子朝她推了过来。 “手链换一条吧。”他说。 木韵有点狐疑地打开,发现里头那条精致典雅的宝石手链不属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牌子。 她猜想是宋宁程从他家中那些全世界仅此一件的珠宝收藏里替她挑的。 “很漂亮。”她诚恳地夸了一句,“谢谢阿宁哥。” “谢就不必了,记住你之前答应了我什么。”宋宁程道。 木韵撇了撇嘴,特地摆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道:“行了我知道,而且阿宁哥你不都已经勒令过溪溪,不准她再帮我打听了吗?” 宋宁程又扫了她一眼,似是在评估她这话的真诚程度。 片刻后,他合上杂志往后一靠,在车内闭目养起了神。 木韵也因此得了一个好好打量她这位影帝表哥的机会。 平心而论,宋宁程的长相是一点都不虚圈里现在那些所谓鲜肉的,可惜他在镜头前出现得太少,常年都是拍完电影就消失的状态,所以连新闻都很少。 想到这里,木韵又忍不住好奇起来,他这回是欠了安术什么人情啊,居然会愿意出席安太太的慈善晚宴? 憋了好久没出来的K24:“好奇就直接问他呗。” 木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会说。” 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今夜的晚宴地点。 两人一下车,就吸引了门外一大片还没进去的人目光。 木韵原本以为按宋宁程的性格会对此不耐,结果他根本没理,直接携着她进去了,还顺便略过了进门前的摆pose拍照环节。 但就算如此,在他们走过通道的时候,木韵还是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这让她下意识挺直了背,毕竟走路姿态是很影响照片效果的。 察觉到她这点小动作的宋宁程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在说她没出息。 她只当没听见。 两人身份都不一般,进去后便立刻有人迎上来,似是安太太最得力的一个助理,态度十分恭敬。 不一会儿,叫宋宁程欠了个人情的安大导演也过来了。 损友相见,少不了一番互相打趣。木韵站在边上听得十分心不在焉,目光乱飘之下,竟看到角落里有个熟悉万分的身影。 是季恒。 她困惑极了,按宋宁程现在这个一定要她迷途知返停止倒贴的态度,怎么会带她来季恒也在的场合哦? 哪怕他欠了安术的人情,也大可以换个方式还啊。 注意到她的目光顿住,宋宁程也朝那方向望了过去。 这一望他就愣了。 他问安术:“这小子怎么会来?” 安术回头一看,头都大了。 “这……我也不清楚啊,我明明记得我老婆说没给他发邀请啊。” 这边他还在一脸懵逼呢,那边季恒大概也发现了他们在盯着他看,一转头面色变了又变。 木韵估摸着有自己在这他应该不会过来才是,结果这人深吸了一口气后,竟端着一杯酒穿过了人群。 木韵:“???” 他想干啥啊?不怕被她缠上了? 宋宁程皱着眉一脸不悦,见她因为季恒的动作而愣住,就更不悦了。 就在他最不悦的时候,季恒也正好走到了他们面前站定。 季恒是来找安术的。 他没看宋宁程也没看木韵,而是一脸谦卑地喊了安术一声安老师。 木韵:“……” 敢情你只有对着你前女友的时候趾高气扬哦? 大庭广众之下,安术不好拂了年轻人的面子,只好应一声,问:“小季是有事?” 季恒再度深吸一口气,说确实有件事想请教安老师。 话说到此处,安术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宋宁程一眼。 宋宁程呵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用问了,是我让他换掉你的。” 这下木韵就算是个傻子也全明白了。 原来宋宁程欠下的人情是这个啊……那还真是够大了,毕竟全娱乐圈都知道,安大导演从不向资本低头,他每一部电影的主要角色都是他亲自选的,选定了就不会换。 不过话说回来,安术居然会选季恒当他的新片主演?! 木韵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而另一边季恒听到宋宁程这话,则是气得胸口翻腾,偏又没胆量发作。 良久,他才稍缓下来,他对宋宁程道:“原来是宋先生的意思,那我明白了。” 宋宁程斜睨着他,并不搭腔。 木韵没胆子在这种时候惹这个霸总表哥,干脆装起了鸵鸟。 最后还是安术开口打圆场:“下回有机会再合作吧。” 大佬都这么说了,季恒也只能点头应下,尽管他觉得有宋宁程在,他和安术应该是不可能再有合作的机会了。 他转身走开后,木韵才向安术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木韵问:“安导你之前真的选了他吗?什么片啊?” 安术笑了两声,扔下一句你问你哥就跑了。 木韵:“???” 不是,你好歹也是个拿过很多奖的大导演,怎么怂成这样! 再看宋宁程,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木韵只能向他申明自己的立场:“我真的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宋宁程不说话,就看着她。 木韵:“好吧,不说算了。” 她退了一步后,宋宁程反倒是回答了,他说是《沉浮》,安术筹备了五年的那部电影。 木韵更加震惊:“那季恒能演什么啊?就他那演技……” 话说一半,她忙捂了捂嘴。 宋宁程被她这说了真话还试图掩饰的模样逗乐,倒是没再板着脸了。 木韵见他面上有了笑意,忙又问一遍:“所以安导之前真的选了他?什么角色啊?” 安术的确是选了季恒,但这背后的故事嘛,其实是有点缺德的。尤其是对陶韵来说。 因为他想要季恒来演《沉浮》里的小皇帝,一个靠外戚坐稳皇位,却又嫌弃他的皇后,最后羽翼丰满之后还忘恩负义,把皇后打入冷宫的皇帝。 当然,这皇帝在整个电影里占的戏份并不重。 否则以安术对自己作品的态度,就算宋宁程不开这个口,他也绝不可能选季恒这种花瓶来演。 宋宁程和安术合作多年,这个还在选角阶段的《沉浮》正是他们最新一次合作。当时他看到小皇帝的角色设定还没多想,因为这种人设在偏重权谋的电影里实在常见得很。 可当安术在一堆绝大部分都比季恒演技成熟的演员里选了季恒之后,他就回过味来了。 两人相交太久,宋宁程甚至不用问就能猜到安术选季恒的原因。 他不就是看中了季恒在面对陶韵时的那份冷酷无情态度,想挪到自己电影里来么? 于是那天他直接把剧本拍在安术面前,放了一句要么我走要么他走的话。 安术:“……” 一个是一番男主,另一个是六番还不知道七番了,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而选完之后,安术还是忍不住向宋宁程讨了一点破坏原则的小利息,然后就有了宋宁程带木韵来参加慈善晚宴这一出。 木韵身为事件女主角,听完这里面的原委,心中十分冷漠。 不过为了不让宋宁程觉得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她还是抽着嘴角道:“安导选季恒演……演这个角色,实在太过分了吧!” 宋宁程还真被她骗过去了,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不少。 他说:“没事,他现在演不了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没多久,晚宴便差不多开始了。 木韵的宋宁程的位置都在最前面,同安术及他太太一道。 安术见了宋宁程,还是一派老鼠见猫的模样。 倒是这张桌上其他几个女明星,因为头一回在这种场合见到宋宁程,纷纷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打量完之后,那就是秋波明横各展妖娆了。 木韵坐到一半觉得无聊,就寻了机会去了趟洗手间。 她今晚的唇蜜有点过于滋润,喝半口香槟便掉了不少,正是需要补的时候。 补完她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凭着记忆去了此刻空无一人的露台。 春夜的风吹在身上颇有些刺骨,她站了一小会儿就有点受不住。就在她转身准备下楼的时候,她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木韵闻声望去,看见今晚被气得不轻的季恒已站在入口处。 这也太巧了吧,她忍不住想。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他还愣了一瞬。 但下一瞬,他就沉下了脸色。 他向她走来,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道:“你到底想怎样?” 木韵:“……???” 季恒:“《沉浮》那个角色。” 木韵:“噢,那是我表哥让安导换的你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恒没想到她竟是这个态度,又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恨恨道:“你敢说你完全不知情?” 木韵被风吹得瑟缩着肩膀抖了抖,道:“我说,你要是想给我定罪,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知情你也不信吧?” 季恒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们认识这么久,向来都是他把她堵得说不出话,这会儿角色对换,他自是习惯不了。 他皱着眉道:“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反正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木韵刚想嘲讽回去那真是太好了,这露台上便又多了个不速之客。 宋宁程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面容肃杀道:“那再好不过。” 说罢他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到了木韵肩上,并朝她伸出了手。 木韵看季恒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只觉出了一口气,以至于离开露台时,她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一离开那个露台,她就又被迫听了宋宁程一顿训斥,大意是顶上风大,她穿成这样站着,还站了这么久,明天铁定要感冒。 木韵:“这衣服你送的。” 宋宁程:“……” 他抬手敲她脑袋,敲了三下,还一下比一下重。 她只能合掌保证接下来再不乱跑。 接下来有一场小拍卖会,本就比听一个接一个的人上台发言有意思。 木韵看了一下今晚拍卖品的册子,发现上面居然还有宋宁程的东西。 她有点惊讶,看来宋宁程为了还安术这个换演员的人情,牺牲真的很大啊? 他拿出来的东西是他早年收藏的一套珠宝,价值不菲的同时,也精致得叫在场许多女明星都心动不已。 木韵对这套珠宝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知道宋宁程家里还有更好的,比如今夜扔给她的那条手链。 宋宁程见她翻完了册子,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木韵摇了摇头,她倒不是在跟宋宁程客气,她只是觉得凭陶大小姐在选男人之外一贯很挑剔的眼光,应当看不上这个拍卖会上的其他东西。 至于宋宁程贡献出来的珠宝,拿出来了再花钱拍回去算什么事? 晚宴结束后宋宁程送她回去,路上她无聊刷了两下微博,结果居然看到陶韵这两个字又上了热搜。 更要命的是,她是和季恒一起上的热搜。 两人在露台说话的时候,被蹲在外面树上的狗仔拍到了。 照片一发出来,微博上那些季恒女友粉就全部炸翻了天,有哭的有骂的,但骂基本都是在骂陶韵。 木韵:“……” 以前那些暂且不提,这回她真的巨冤了吧,明明是季恒主动过来跟她说话! 她给自己工作室打了个电话,要他们赶紧处理了这事。 结果工作室那边听了之后,竟对她说:“没问题,我们这就去把这热搜买到第一去。” 木韵差点气死:“第一个头啊!赶紧让撤!” 对面懵得:“撤?” 木韵:“对,撤,上热搜无所谓,但我不想跟他捆绑上热搜。”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可是捆绑买比较便宜。 木韵:“我缺这点钱吗?而且我现在只是要撤了它!” 吼完这几句,木韵才惊觉自己还在宋宁程的车里,她觉得十分丢脸。 “不好意思啊阿宁哥。” “被拍了?”宋宁程挑眉问道。 “嗯。”木韵点头,“在露台上那会儿。” “能处理吗?”他又问,“处理不了找我。” “能。”木韵朝他摆手,“这个我有经验的。” “这倒是。”他若有所思道,“你毕竟还干过把你们俩名字分别买到第一第二,再给‘好配’买个第三这种事。” 木韵:“……”这种羞耻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此时车正好开到她公寓楼下停了下来。 木韵开了车门就要出去,结果才踏出一只脚,手腕就被拉住了。 宋宁程把他的西服再度披到了她肩上。 “外面风大。”他说。 木韵回头跟他道谢,自认语气真诚,结果他听完却叹了一口气。 木韵:“?”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放不下他。” 木韵:“……”我不是我没有。 他继续:“但听阿宁哥一句,你们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人。” 21.娱乐圈名媛04 木韵回到家中时精神还挺好, 她甚至没忘记再给工作室那边打一个电话,叮嘱他们务必不要忘了尽快撤热搜的事。 之后她卸完妆又泡了个澡, 成功把自己泡得昏昏欲睡,从浴室出来便直接去见周公了。 这边她睡了个昏天黑地,另一边季恒却是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和木韵一样, 晚宴一结束, 他回去路上就看到自己被拍了还上了热搜。 他今晚没能让安术扭转心意重新选他,本来就很气了,再看见这,差点没气疯。 于是他也立刻给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 结果电话接通,经纪人却告诉他,热搜已经撤了。 “撤了?”季恒顿了顿,“你让撤的?” “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呢。”经纪人语气困惑, “估计是陶小姐那边撤的。” “怎么可能?!”季恒才不信呢,“她不把热搜买到第一我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让人撤。” 经纪人是知道他和陶韵的破事的,听他一副要炸的口气, 忙安抚他道:“不管是不是她,这热搜撤了总是好的, 粉丝这边也能消停会儿了。” 季恒没应声。 经纪人又问:“怎么样,你今晚见到安导了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 季恒更炸了。 他托了好几个朋友才弄到了今晚的邀请函, 想着一定要见到安导, 结果人是见到了,但与其合作的梦也碎了个彻底。 季恒:“我累了,等我明天去了公司再说吧。” 经纪人:“???” 挂断电话后,季恒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京城夜景,脑海内不知为何竟浮现起了之前在露台上,陶韵头也不回地跟着宋宁程离开的模样。 他有点烦躁地啧了一声,低头重新打开微博热搜榜界面瞧了一眼。 就如经纪人所说,他和陶韵的名字已经被撤了,与此同时,陶韵的工作室也放出了陶韵今天和宋宁程一起出现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剪裁一流的深蓝色礼服,露出半个背,白得晃眼。 站在她边上的男人五官如刻,气质冷冽,将那一身黑衬得很再迷人不过。 季恒快速地滑过这九张图,发现最后一张是宋宁程朝她伸手那一刻的抓拍。再看这条微博的配词:“一家都是好基因~” 季恒:“……” 他还真没法昧着良心说这对表兄妹长得不好,但他越看越憋火,最后直接关了微博扔开了手机。 在此之前,季恒对宋宁程的印象只有两个,一是演技好,二是低调到新闻都找不着几条。 结果就这么个低调的人,居然因为私人恩怨让安术换掉他,还把换人这事说得理直气壮?! 季恒这一气便气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一张休息不足的脸到公司,把一整个团队的人都吓得不轻。 几个助理面面相觑,试探着问了句怎么了。 季恒:“没事,黎哥来了吗?” 黎哥是他的经纪人,从他入行开始便在带他了,也算是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现在他火了,两人也依然维持着合作。 助理听他问起,忙指了指楼上:“黎哥开会呢。” 季恒嗯了一声,说那我等他。 众人看他这副模样,也多少猜到了他昨晚去找安术的结果,干脆一个都没多嘴去问。 季恒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那等着黎哥开完会,期间他又一次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微博,然后他发现昨晚那套让他憋火的图已经转了好几万了。 他皱了皱眉,终究没忍住点开转发评论瞧了两眼。 “@XXXX:天哪!宋宁程这也太帅了吧!我也好想挽着这样的哥哥参加宴会啊!” “@XXX:我的妈,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表哥……” “@XXXXX:陶韵这身材为什么不去当模特非要唱歌呢!!” “@XXX:真正的男神女神配置啊!这基因真是绝了!” …… 季恒看着看着,居然还在评论里看到了自己一个助理的小号在疯狂吹宋宁程的脸,什么天神下凡,什么历代级的神颜,语气用词比给他写通稿时真情实感多了,还被赞上了热评。 季恒:“……” 他觉得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黎哥开完会下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副仿佛全世界都惹了他的表情,还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没睡好?”黎哥问。 “嗯。”季恒没说自己其实是一夜没睡。 两人就季恒昨晚的战况聊了几句后,黎哥也明白了他为啥会丧成这样。 他们原本都以为到手的角色飞掉是因为有别家恶意竞争,所以才想着跟安术好好争取一番,结果居然是宋宁程干的。 “这有点难办啊。”黎哥说。 “不是难办。”季恒冷声道,“是根本办不下去了。” 换了平时,作为他的经纪人,黎哥一准要劝他别这么悲观,但这回…… 他只能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安导这根线咱就放弃吧,反正你现在也不缺片约。” 季恒:“安导的片约不一样。” 安术是出了名的会调.教演员,他上一部作品用了个演技争议很大的女演员,上映前媒体那边集体不看好,都觉得这位被称为电影圈良心的安大导演怕是也要栽了。 结果首映结束,所有这么想的人都被打了脸。 一个出道七年都在批僵硬木讷的女演员,居然在安术的电影里有了灵动和风情?! 季恒想从电视圈渐渐转移到电影圈,但他知道自己的演技不行,第一步若是走得不好,将来就会越走越难。 所以那一大堆允诺男主的片约他都没怎么看,反而愿意去安术的新片里演一个六番往下的角色。 原本若是一切顺利,他就能借此机会洗掉观众们对他演技烂到地心的印象,谁曾想会杀出一个宋宁程来,把安术这条路彻底给他封了。 黎哥:“你说这事会不会是陶大小姐的意思?” 季恒:“……她说她不知情。” “她说不知情你就信了?!”黎哥惊了。 “她没必要骗我。”季恒皱眉,“而且如果真是她的意思,她没必要梗着不承认,她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 “那就是宋大影帝想给他表妹找场子?” “差不多吧。”季恒听到影帝二字,面色更加难看。 只可惜他再不爽,手上的工作也还是要干。 之前那个电视剧已经拍完,安导的新片没戏了,黎哥便按着他去拍掉了几个一早谈完的广告。 季恒没有不配合的道理,毕竟他现在正是需要稳固人气的阶段,多几个刷脸广告,时常出现在人们面前总是好的。 等他意识到他的前女友似乎已经不再热衷于四处堵他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去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陶韵根本没在他眼前出现过,没察觉还好,这一察觉,他就忍不住好奇起了她忽然转性的原因。 季恒纠结了一下,最终没忍住去看了一下陶韵工作室的微博。 自上次慈善晚宴那几张照片之后,这个账号只发过一条微博,还是转的陶韵的。 而陶韵的这条微博发自一周前,是一张在吴哥窟的自拍。 季恒:“????” 她跑柬埔寨去干什么? 不怪季恒疑惑,因为按陶大小姐的作风,就算是出门旅游,那也多半会是去北欧,而不是东南亚。 季恒告诉自己,他好奇只是因为这女人最近实在太反常了。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没好奇出个结果来,因为陶韵回来后依然没找过他。 黎哥还颇松了一口气:“看来陶大小姐已经不想跟你复合了。” 季恒:“嗯。” 黎哥看他没有多开心的样子,有点奇怪:“怎么?人不来找你了,你却不习惯了?” 季恒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那就好,大家一个圈子里的人,像之前那样闹本来就没什么意思。”黎哥说,“她要是能放下,以后咱们也多一条合作的路。” 季恒不太想跟人聊她,便胡乱应了一声扯开了话题。 他二人都没有想到,黎哥这随口一提的合作会来得这么快。 陶氏给他发了个片约,虽然是个小成本警匪片,但导演是同题材里的老手,票房一贯炸裂。 季恒看了那边发过来的粗略版剧本,非常心动,决定去试试。 试镜那天导演见了他,挑了一段让他演,然后告诉他,如果他要演这个电影,必须得吃得了苦。 “我不喜欢用替身。”导演说,“所以这里面的追车和逃亡戏,你都得自己上,这些拍起来挺苦的,你要是承受不了就算了。”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差不多就是只要他承诺可以吃苦,就定下由他出演的意思了。 季恒当然立刻应下:“我吃得了苦,您放心。” 导演点头:“行,那之后等我通知吧。”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叫季恒离开陶氏大楼的时候还有种踩在云端的兴奋感。 然而他兴奋到一半,就在大楼入口处撞上了陶韵。 陶韵在打电话。 她说:“阿宁哥你放心吧,我都答应过你不再去找他了。” 季恒听到这句,顿时连打个招呼的心都提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忙着打电话的陶韵好像也没看见他。 陶韵正举着手机解释呢:“那电影就算我补偿他的,没别的意思。” 季恒:“?!” 其实片约是陶韵的意思这事,季恒倒没有太惊讶。 但宋宁程连这都要管上一管,是不是手太长了一点啊?以前也没见他对这个表妹这么上心啊,他不会是想搞德国骨科吧?! 22.娱乐圈名媛05 木韵挂上电话后才发现不远处表情变幻不已的季恒。 她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便想着干脆当没看见,不打招呼了。 结果她刚一收回目光, 季恒就朝她走了过来。 两人不过隔了十来步距离,又是在陶氏门口,木韵不好用跑的, 只能扮高贵冷艳了。 木韵问:“怎么, 有事?” 季恒盯着她的手机看了片刻,说:“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木韵:“……” 木韵道:“所以呢?” 季恒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反应,一时愣住。 木韵见状,干脆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你不想拍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叫季恒不习惯的同时,也忍不住回想起了他们的前几回见面。 陶大小姐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当初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常常为此感到崩溃, 分手后就更不用说,十次见面能有九次是以争吵收场。 季恒甚至都想不太起来两人上一次平和交流是什么时候。 他心情很复杂。 木韵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还以为他真有这个打算呢。 别真这么有骨气吧?!她忍不住想。 木韵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也不想和我多接触,但这部电影我本人并没有什么参与, 你要是因为跟我赌气放弃了这个机会,将来可别后悔啊。” 季恒:“……”他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 木韵继续:“而且你刚刚也听到了, 我已经答应我家里人,以后不会继续缠着你了,这部电影, 就当是我先前干的那些荒唐事的补偿好了, 大家好聚好散嘛, 省得日后见面能回顾的只有尴尬。” 季恒听得一愣一愣的。 事实上他对她的态度转变早有准备,毕竟她都一个多月没来堵他了。可她现在说的这番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啊?! 季恒:“你真是这样想的?” 木韵疯狂点头,生怕他以为自己驴他。 季恒咳了一声,道:“你能想通就好了。” 在他面前演戏木韵可以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只见她半垂着眼叹了一口气道:“表哥跟我说,一直放不下,最后只会苦了我自己,我觉得他说得对。” 季恒再度:“……”怎么又是宋宁程啊?! 好一会儿后,他才偏过头道:“我会拍的。” 木韵顿时松了一口气。 柬埔寨影帝虽然很好买,但却有一条挺麻烦的规定,电影必须有柬埔寨公司注资,否则没有报名资格。 木韵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就是为了解决这事。现在投资的事谈完,买奖的钱也已经付了一半,季恒要是突然骨气上来不拍了,她这一个月的忙碌可就全白费了。 幸好没有,她想。 木韵道:“那我进去了。” 季恒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听到这句,竟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叫住了她道:“等等!” 木韵:“还有事?” 他皱着眉憋了半天才开的口,问她之前去柬埔寨干什么。 木韵被这个问题吓得不轻,心想难道他知道她去给他买影帝了?! 不可能啊,这事她谁也没告诉,连她爹妈和宋宁程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决定反问回去:“怎么忽然问这个?” 季恒:“……随便问问。”其实是叫完人之后想不到能说什么。 木韵:“噢,我出去散散心。” 季恒不信:“跑柬埔寨散心?” 木韵也知道这行为同原主一贯的风格不符,但她之前就对家里人编过理由,这会儿继续糊弄季恒也毫不含糊。 “繁华的地方我去得够多了,换换心情啊。”她说,“我约了人,先走一步了。” 两人分手后见面这么多次,从来都是季恒先转身甩手走人,这两回彻底却反过来,被留在原地看对方背影的成了他,一时竟还微妙地有点不爽。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木韵已经进了陶氏大楼进了电梯。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 电影筹备得很顺利,一个月后就顺利开机了。 作为男主角,季恒当然没有缺席开机发布会,也做好了会在发布会上被媒体纠缠的准备,毕竟他在此之前的确没什么大荧幕经验。 结果那天发布会一开始,导演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导演说这部电影还请到了柬埔寨最出名的打星来出演反派。 这个消息一出来,各家媒体纷纷换了重点,全顾着去问那位打星相关了。 季恒:“……”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他起码不用被刁难了,也挺好不是吗? 此时的季恒还没想到,未来半年里,他会被这个电影折腾成什么样。 这位最擅警匪题材的导演姓林,沉迷长镜头,非常追求画面的连贯和完整,所以要求也很高。 季恒进组第一天就听到林导惯用的群演们在议论上次一条NG了多少多少次,心里有些紧张,导致第一场追车戏就拍砸了。 他是新人,还上来就搞成这样,就算导演没太计较,也挺丢脸,更不要说当天夜里就有人开了个微博小号把这事爆料了出去,让他又上了一次热搜。 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的拍摄过程就如林导当初跟他说的那样艰苦,他是主角,还是警察,和反派Boss有好几场正面交锋的戏。 对方是东南亚知名打星,拍肉搏戏毫无压力,而他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两人同框拍下来,对比简直不能更惨烈。 黎哥倒是想得很开,说可以准备发一波卖惨通稿了。 季恒:“……”反正每天挨打的人不是你对吧? 在季恒累死累活地拍这个充满追车和搏斗的电影时,宋宁程也知道了自家表妹偷偷搞的那些小动作。 他非常不解:“你真给他买了个影帝?” 木韵:“嗯。” 宋宁程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坦然,一时愣住。 他想不明白她这是图什么,便干脆一并问了。 木韵面不改色地胡扯:“他有流量啊,到时候电影上映前颁了奖,不管观众是捧是嘲,都是一波热度。” 宋宁程:“……”他居然无法反驳? 木韵又接着道:“我知道阿宁哥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吧,我不会再犯傻了。” 宋宁程目光复杂地看了她片刻,末了抬手拍了拍她脑袋,说你知道就好。 木韵顺势撒了个娇:“这事先别给我爸知道好不好?” 其实比起宋宁程,陶父对季恒的讨厌反而并不太明显。 但每次提起季恒这个人,这位在娱乐圈叱咤风云的大佬就能立刻开启碎碎念模式,叫木韵头疼极了。 听了几次后,她就明白了原主以前不喜欢回家的原因。 宋宁程知道姨父唠叨起来有多叫人头痛,加上她最近乖得很,便答应了下来:“好,我先帮你瞒着。” 木韵喜笑颜开:“谢谢阿宁哥!” 看她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宋宁程的心情也变好许多。 他觉得自己出手干预她和季恒这破事算是干预对了。 在此之前他们表兄妹的感情虽然不错,但他一直没对她疯狂倒贴的行为发表过什么意见。他总是想,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谈恋爱,多闹腾一段日子实属正常,等时间长了就好了。 然而他没想到,她这一倒贴就是整整五年,还直接因此送了命。 是的,宋宁程是重生的。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他接到姨母的电话,对方泣不成声地告诉他,韵韵在高速上出了车祸。 姨父姨母年纪大了,勉力操持了女儿的丧事后便一起病重,陶氏也因此混乱了好一段时间。 宋宁程被逼赶鸭子上架,接手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常常梦到自己的表妹,梦到她在爆炸中挣扎,喊爸爸喊妈妈,也喊哥哥,但是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没有去救她。 梦见的次数越多,他就越后悔当初他没阻止她和季恒的纠缠。 他想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哪怕用逼的也要让她断了对那小子的念想。 然后他就真的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天下午他从家里的沙发上醒来,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接到了她求他给朋友救场的电话。 她喊他阿宁哥。他回到了四年前。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得阻止悲剧重演。 于是他头一回动用权势威胁了别人,威胁那个姓柳的小姑娘别再给她打听季恒的行程。 重生的第二天,他接到好友安术的电话。 安术跟他说起了他们即将合作的那部电影,后来两人在安术的工作室见面,他得知安术选了季恒来演皇帝,当即要他换掉。 上辈子安术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从没考虑过让季恒来演,宋宁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重生影响了一些什么事,但不管怎样,他不会给季恒这个机会。 安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又怕他这个主演真的撂挑子不干,当然答应了下来。 答应完,安术还嘀咕了好一会儿:“你家表妹这都闹了一年多了,也没见你管过,我还以为你不会介意呢,怎么现在忽然就管起来了……” 宋宁程:“……” 告诉你原因,我怕你吓死。 23.娱乐圈名媛06 季恒杀青那天正好是圣诞。 这部电影拍得他太累太累,导致他这半年里拍戏之外的休息时间都用来睡觉了。现在终于结束这番煎熬,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拍一张然后发微博向自己的粉丝们卖个惨。 然而他在那凹了半天造型又选了半天滤镜, 也没能拍出一张让他觉得满意的照片。 没办法, 他这半年有大半时间都是在风吹日晒中度过的,加上人也累得有点脱形,这会儿怎么看自己都觉得丑。 季恒气得不行,最后干脆没拍自己, 抬头随手拍了一下空中的月亮。 要说他之前也是够红了,这将近小半年的时间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居然还能维持五分钟转发评论都破万的数据。 这让季恒高兴了一会儿。我还是没有flop的嘛, 他想。 他是明早的飞机,黎哥让他今晚先跟剧组的人好好告个别,最好请他们吃个饭,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以后再合作起来也方便。 和这群人相处了半年,季恒多少清楚了一点他们的喜好,所以他没有把人拉市区里去吃饭, 而是干脆把他订的烧烤送到了拍摄场地。 当天夜里一群大老爷们围在火堆旁喝酒吃烧烤的时候, 已经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位打星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季恒:“……”我觉得不了吧。 他在这部电影里, 有三分之一的戏份是在被打星饰演的反派揍, 诚然对方下手很有分寸, 但架不住季恒容易NG啊。 林导也笑:“小季可是当红小生, 要是让他的粉丝知道你打了他多少次, 恐怕吃了你的心都有。” 季恒怕吓着国际友人,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不会的,我的粉丝都很善解人意的!” 酒喝到最后,一群人又说起季恒NG了最多次的那场戏。 有个年纪很轻的小场务说:“我本来还以为季哥演到男主感情戏部分会少卡一点呢!” 副导演也很困惑:“是啊。” 季恒再度:“……” 他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能是因为我没什么恋爱经验吧。” 此话一出,火堆对面的林导就笑出了声:“你怎么会没有恋爱经验?” 他和陶韵那档子事,差不多都是圈内公开的秘密了,没闹到圈外去只是因为大部分人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所以不敢得罪陶韵的父亲。 季恒有点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正想绕过这个话题呢,肩膀就被一旁的国际友人重重一拍。 对方操着一口诡异的普通话问他:“你谈过恋爱?” 季恒:“……已经分手了。” 一般来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心里有点数的人都该知道再问下去不合适了。 然而季恒忘了这是个柬埔寨人,根本不懂他们中国人人际交往里的默认规则。他听到那句分手,反而还好奇起来:“为什么,会分手?” 季恒:“呃,性格不合吧。” 最后话题是怎么从分手原因转换到你前女友漂不漂亮的季恒已经想不太起来了,因为他喝了很多酒。 陶韵漂亮么?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季恒是个俗人,当初会跟她谈那场恋爱,起码有一半原因是被她美貌吸引。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食色性也嘛。 “漂亮啊。”他举着酒瓶道。 “漂亮……为什么也分手?”国际友人比他喝得多,这会儿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头也一点一点,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 季恒见状,干脆没再回答。 他放轻动作站起来,想去河边透一透气。 冬夜的冷风吹在人身上可一点都不好受,临水的地方,寒意更是彻骨。 季恒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脑子清醒多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博看了一眼,发现之前那条说自己杀青的微博已经突破五万转发,评论里一水的心疼宝宝想念宝宝,和谐得不像话。 没等他把热评看完,顶上又弹出来一个推送。 他本来不想理,结果手刚滑过去,就瞥到了那条推送里有两个熟悉的名字。 鬼使神差般的,他点了进去。 原来是陶韵的新歌MV发布。 陶韵一直都是烧着钱混娱乐圈的,以前每发一首歌,都要把全网推送买齐全,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但这回除了全网推送打广告之外,她还额外干了一件事。 她把她影帝表哥请来出演她的MV了! 季恒目瞪口呆地看完那条推送,而后一咬牙点开了视频。 这地方信号向来不太好,刷刷微博看看新闻还凑合,但看视频还是够呛。 季恒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就这么蹲在河边,在不停的缓冲里,卡着看完了这个MV。 这是一首有点丧的歌,讲离别的。 MV是宋宁程的独角戏,没出现别人,拍得比陶韵以往的风格省钱得多。 季恒虽然是卡着看完的,但看完后也不得不承认,宋宁程能当影帝真的是有原因的。 短短四分钟的MV,没有跟别人的对手戏也没有台词,只靠肢体动作和眼神,就能让人体会到他的悲伤。 MV底下的评论也大多和季恒一个反应,被宋宁程的演技折服得不要不要的。 除此之外,也有真情实感的宋宁程粉在那跪谢陶韵。 在这之前宋宁程刚息影三年,虽然最近回来了还拍了电影,然而除了第一场发布会之外,他一场路演都没去,叫无数想见见他真人的迷妹可惜不已。 她们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自家偶像能多一点作品,现在虽然没盼到新电影,但能有个MV一解“相思”之苦,对她们来说也是好的。 “@XXX: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韵韵就是我的墙头了!爱韵韵!请韵韵再多来几个MV吧!” “@XXXXX:对对对,这种MV再来一百个都行!买碟买碟,为韵韵打call!” …… 季恒看完这些评论,刚想关掉这个界面,又猝不及防瞥到一条在感慨宋宁程对这个表妹真的好好。 季恒:“……” 这都好过头了吧???他怕是真的想搞骨科? 第二天回去见到黎哥后,黎哥也顺口提了一句这个MV。 季恒摆手表示不想听,道:“还是说正事吧,管这些八卦做什么。” 黎哥:“……好吧,那说正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季恒恹恹道:“什么?” 黎哥说他刚杀青的那部电影不是中柬合资嘛,应该能赶得上参加明年的柬埔寨金像奖。 “我打听了一下,那边的奖可操作余地还是挺大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拿个最佳新人演员什么的,到时候通稿多好写啊。” 季恒没有意见:“行,那你看着安排吧。” 24.娱乐圈名媛07 元旦时, 柳溪溪给木韵打了个电话约她吃饭, 说是好久没见面了,有点想她。 木韵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原主和柳溪溪的关系是真不错。 两人约在一家她们从前常去的餐厅, 结果饭吃到一半, 那餐厅居然放起了陶韵写的歌。 就是由宋宁程出演了MV的那首。 木韵:“……”说实话,她都没想到反响会这么好。 柳溪溪作为圈内人士, 自然也知道这首歌发出来后到底火成了什么样。 她笑着对木韵感慨:“你这回是真的爆了, 我昨天还看见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也在看你表哥演的MV呢。” 木韵有点囧:“我觉得我这只能算鸡犬升天……” 柳溪溪听到这个形容直接笑歪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 她问木韵:“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的你表哥啊?他不是从来只拍电影, 连广告都不接吗?” 木韵:“呃,他自己说可以帮忙的。” 月初是陶母的生日,陶家办了个家宴, 请了关系最好的亲朋。 席上陶父顺口问起木韵, 你的新专辑准备得如何了? 木韵实话实说:“还差最后一个MV没想好怎么拍。” 结果她的姨母,也就是宋宁程的母亲听了, 却是来了兴趣:“是什么歌呀?不然让宁程来给你拍?” 木韵连忙摆手:“一个MV而已,让阿宁哥来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姨母:“帮自己妹妹的忙算什么大材小用,何况他闲着也是闲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妈发话, 宋宁程在听完之后居然也点了头:“嗯,反正闲着。” 木韵:“???” 那、那好吧。 后来隔天他就跟她去了她的工作室,和策划那边商量了一下该如何拍。 整个过程里, 木韵这边的人都没有发表过什么反对意见, 所以这个MV最终是由宋宁程拍板决定到底怎么拍的。 柳溪溪听完其中始末, 顿时没忍住捂着胸口感慨:“你这待遇,真的能让圈里大部分导演羡慕死了吧。” 木韵笑而不语。 两人吃到最后,柳溪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季恒的近况吗? 木韵挑着眉玩笑道:“你跟我说这个,不怕我表哥知道了找你算账?” 柳溪溪:“……” 柳溪溪说我这不是看你已经对他没兴趣了才说的嘛。 听这语气,似乎还有个大八卦。 木韵顿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呗。” 柳溪溪环顾了一下这座餐厅,压低了语气开口道:“我以前为了给你打听消息不是和他家宣传搞好了关系吗?前两天我和那小姑娘闲聊的时候,听她说她在准备拿奖通稿。” 木韵:“……哈???” 柳溪溪继续道:“她应该是说漏嘴了,我后来再旁敲侧击,她就一直避开话题,但拿奖的通稿,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季恒估计是去买奖了吧。” 听到买奖这两个字,木韵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好不容易才稳下情绪,道:“他能买什么奖啊?” 柳溪溪:“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按他的演技,拿什么奖都够呛吧?” 木韵:“嗯,你说得对。” 告别了柳溪溪之后,木韵犹豫了一番,还是给柬埔寨那边打了个电话。 对面听到是她,态度恭敬得很,问她是不是又有别的需要。 木韵:“……” 木韵说不是,她想问季恒的团队有没有联系过买奖的事。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这些都是客户机密,请恕他们无法奉告。 木韵想了想,说我可以加钱。 K24:“这也行?!” 事实证明,只要出的钱够多,没什么是不行的。 在木韵把钱打过去之后,那边的态度立刻就配合了起来,把季恒团队过去买最佳新人演员奖的始末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木韵听完,只问了一个问题。 她问:“季恒的团队不知道我给他买了影帝吧?” 那边立刻回应:“当然不知道。” 木韵满意了:“那行,一切照旧。” 挂上电话,她听到K24在她脑中啧了一声:“你这是想他被骂死啊。” 木韵:“他自己想当影帝的,我有什么办法?” K24:“……” 木韵又道:“再说这部电影文戏那么少,对演技要求也很低,他只要有认真演,怎么也不会被骂到彻底不能翻身吧?” 她当初找林导跟季恒合作,而不是陶氏这边的其他大导演,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 K24:“好吧,算你有点良心。不过……” 木韵立刻警觉起来:“不过什么?” K24说不过他不能保证判定系统那边会给她通过。 木韵不服:“怎么就不能通过了啊?他只说了要当影帝,柬埔寨的影帝难道就不是影帝了吗,你们这些系统不要看不起柬埔寨好不好。” K24反驳不了,只能闭嘴。 此时电影尚未彻底结束拍摄,离柬埔寨电影金像奖也还有八个多月。木韵抽空给林导打了个电话慰问了两句。 她原本以为林导会跟她抱怨一番,结果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林导居然开始夸季恒了。 林导说:“小季他虽然天分不太够,但的确挺能吃苦,打戏的部分都是自己上的,很拼。” 木韵:“是吗?那就好。” 林导继续:“不过拍我这种电影对他的演技没啥帮助,小陶如果想帮他,不如给他争取点文艺片资源。”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才意识到原来林导一直都误以为她是在暗中做好人帮季恒啊! 她囧得不行,还不好解释自己的真正目的,只能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她真心实意地许了一个愿望。 她希望这八个月赶紧过去,最好她现在睡一觉,睁眼就是颁奖仪式! K24冷酷道:“没人会帮你实现这种愿望的。” …… 春节前,木韵又被宋宁程从自己的公寓打包拎回了大宅。 她发现她的这位表哥好像特别在意她和她父母的关系,总是在变着法子劝她多回去,多陪陪陶父陶母。 恰逢假期来临,木韵想了想,干脆订了一家三口一起出国度假的机票。 两位家长很少得女儿亲近如此,欣喜不已。 木韵虽然是个冒牌货,但这段日子怎么说也得到了他们的诸多关心。她告诉自己,就当是哄他们高兴了。 一家人就这么在南半球享受了七天的沙滩和阳光,要不是陶父是个大忙人,大年初八就排满了会议,木韵甚至想再多待半个月。 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在HK转机时,居然遇上了季恒。 半年不见,又这么猝不及防地碰上,两人都有点惊讶。 季恒的惊讶更多一些,因为他还看到了不远处的陶先生和陶太太。 “度假回来?”他有些干巴地问。 “对啊。”木韵表现得很大方,也没有像他那样摘墨镜,“你呢?” “我也去度假了。”季恒说,“去了里约。” 木韵听到这个地名,本能地皱了皱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原主和他还没分手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一起去里约的计划,可惜后来他的行程空不出来,只能作罢。 那次他们吵了一架,吵架内容比较幼稚,但已经初显矛盾端倪,可谓是一场分手前奏。 现在他们真的分了手,联系也几近于无了,季恒却忽然脑抽风似的跑里约去了,他啥意思? 木韵心中转过许多想法,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只淡淡地噢了一声,说:“我去了悉尼。” 之后陶母寻了过来,看见她在跟季恒说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木韵不想惹她不高兴,忙拿上饮料走了。 季恒站在原地,还能听到她在跟陶母解释:“正好碰上就打了个招呼而已,您别多想啦,我都跟他分手这么久了。” 陶母这才放心:“只要你别又犯傻就好。” 季恒:“……” 尴尬的是他们之后是同一班机,座位还离得很近。 木韵只当没看见这人,一坐下就拿出眼罩戴上了。 其实她在之前的航程里已经睡了个饱,此刻既不困也不累,但为了让父母放心,她只能戴着眼罩闭目养神。 她表现得这样淡定无谓,让本来就心情复杂的季恒十分不是滋味。 可这不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他用余光瞥着她的侧脸忍不住想。 两人零交流地度过了这段同行之旅,下飞机的时候,季恒听到她接了个电话,语气十分惊喜。 她说:“咦,阿宁哥你来接我们了?那你等会儿啊,我们拿了行李就来找你!” 陶母也听到了这个电话,问:“宁程来了?那晚上叫他一起吃饭吧。” 木韵嘿了一声:“他说他要请我们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从季恒边上走过去,谁也没看他。 季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其实他这回会去里约度假是因为听他的助理在放假前抱怨了一句男朋友又放了她鸽子,明明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结果说不去就不去了。 季恒听在耳里,忽然想起两年前他好像也听他的女朋友说过一样的话。 之后他鬼使神差般地订下了去里约的机票。 那的确是一座热情万分的城市,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他在那待了七天,七天里漫无目的地把这座城市逛了个遍。 退房去机场的时候,他想起了他和陶韵那场吵架的结尾。 她说,季恒,你一定会后悔的。 季恒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后悔,但他终于知道,原来被曾经的恋人忽视乃至无视的滋味这么不舒服啊。 那她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25.娱乐圈名媛08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至于白延, 他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神剑的主人, 在这些从小练剑的青城弟子眼里, 差不多就是偶像的地位了。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 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 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 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 不论是谁上山, 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 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 顿时勾起唇角,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 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 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 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 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 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曾在两年前惨败给“林焕”的青城首座洛燃一听,当即向白延挑眉道:“现在不用担心了。” 白延知道凭这人的性格,今天不与他拔剑打上一场,怕是不会走的,只能点头:“那请吧。” 洛燃没在谁先出手这种问题上跟他客气,听他终于应下,便毫不犹豫地举剑攻了过去。 木韵穿完衣服洗完脸也没出去,因为昨夜睡前白延是帮她卸了胎记的,他说现在这个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月,再不去掉,她的脸该难受了。 此时屋外有人,恢复原本容貌的她自然不好露面。 幸好没过多久那打斗声就停了下来,估计是分出了胜负。 屋外。 身穿青城道袍的青年已被曲凤剑指住咽喉。 “承让了。”白延的语气很平淡。 “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洛燃皱着眉道。 白延说是不太一样了,因为两年过去,他每次拿起剑时的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每个剑客都会经历的过程,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燃沉默片刻,颔首同意了这句话。 他惯来少话,也鲜少关注剑以外的人和事。所以话说到这里,白延便以为他下一句就该是告辞了。 结果洛燃收了剑后,竟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方才我来之前,你与阿阮说了什么?” “我看她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洛燃说着说着就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莫告诉我你欺负了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白延反问。 “那她缘何哭?”洛燃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解,“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白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真想知道? 点头。 白延:“我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她生气难过也正常,但我若不对她说这句实话,我怕她日后更生气更难过。” 26.娱乐圈名媛09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既是山门, 那自然就是正的那一面了。 而现在白延想带木韵去看的,就是背的那一面。 青城山背靠岷江,江水奔腾往东, 从峰顶往下望去,本就壮阔至极,而到了满月之夜, 月光倾泻而下,将岷江之水照得有如一条白练, 可谓灿然夺目之最。 两年前白延第一次上山时, 就曾见识过惊叹过。 所以看着今夜这轮满月, 他便生出了带木韵去看一看的想法。 木韵听到这里, 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青城派在山腰,离峰顶可还有一千多米呢。 她犹豫着对白延道:“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一来一回恐怕天都要亮了。” 白延闻言,笑得连连摇头:“阿韵不用担心这个,有我呢。” 虽然青城派有弃了车马且不用轻功才能上山的规矩, 但这份规矩仅限于从山门到青城派的那四千多级石阶, 再往上,青城派就管不着也不会管了。 以白延的轻功,将木韵从峰腰带到峰顶看个风景, 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木韵:“……噢。” 白延给她解释完就揽住了她的腰背, 提气朝山巅掠去了。 朗月当空, 长风阵阵, 缩在他怀里的木韵不敢多动弹,便干脆抬眼去看他的侧脸。 然后她发现这张脸是真的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两人到了山巅,白延把她放下后,她的目光也还是落在他面上。 这么久以来,白延还是第一次看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抬手撩开她面纱,吻了下去。 是个很轻很轻的吻,像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唇瓣。 但这也足够木韵被吓得睁大眼睛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他转过她的肩膀,拥着她回头,说:“看。” 映入眼帘的岷江之水果真如白延所说,就像一条光华万丈的白练,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木韵看着这番美景,脑中心里却仍是方才那个吻。 他吻得那么小心又那么认真,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就会碎的无上珍宝。 这也太难不心动了啊,她想。 …… 夜里风大,山巅这地方尤其。 所以看完风景没多久,白延就带着她下去了。 如此折腾一遭,哪怕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也是有些累的。 回到韩掌门给他们安排的那座小院后,木韵便表示要回房休息了。他们明日一早就要走,怎么说也得养足精神才是。 白延点头,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木韵:“?” 他望着她,像是纠结又像是犹豫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忽然低下头。 木韵呼吸一顿,本能地张了张口,却半个音节都没能吐出来。 然而就在两人额头相贴的前一刻,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这三日里,青城派这一代有点天赋的弟子几乎都来找过白延了。他们也没抱赢白延的希望,纯粹是想着能在切磋里学到点东西。 看在韩掌门的面子上,白延对这些青城弟子的态度自然不错,不仅来者不拒,还每个都附赠几句真心指点。 此刻叩门声再度响起,木韵也只当是又有人来求指教了,忙偏头躲开道:“有人来了。” 白延深吸一口气才松开她的手。 去开门时,他的表情还有点不大乐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竟是洛燃和韩阮。 他朝洛燃挑了挑眉:“有事?” 洛燃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清冷,他问白延:“云姑娘在吗?” 之前韩掌门问起的时候,白延曾随口说过自己的未婚妻姓云。 所以青城弟子们现在都称呼木韵为云姑娘。 只是洛燃找她干什么?而且还是带着韩阮一道。 这么想着,白延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和洛燃这个家伙兜圈子试探没有意义。 他问洛燃:“你寻她做什么?” 洛燃面无表情:“道歉。” 白延:“???” 一旁的韩阮皱着鼻子给自家大师兄补充:“之前我说了很失礼的话,大师兄说要在你们走之前好好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白延也只好放这两人进来。 洛燃这么做,他其实不太惊讶,但韩阮居然真的乖乖听话过来道歉,他还是很惊讶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木韵。 因为韩阮当时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听到,要不是白延后来复述给洛燃听,她恐怕到离开都不会知晓这位情敌还来找过白延。 洛燃与韩阮进来后一齐在她面前站定。 站定后,是洛燃先开了口:“我师妹她之前对云姑娘多有冒犯,我特带她来向云姑娘道歉。” 他话音落下,韩阮也依言朝木韵弯了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里并没有多少不情愿的意味,叫木韵和白延更加惊讶,尤其是木韵,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咳了一声道:“没、没关系……” 韩阮直起身,用余光瞥了一下边上大师兄的表情,总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老鼠见猫的模样叫木韵有点想笑的同时,也彻底扫空了先前被嘲讽和鄙夷时的那一点怨气。 她甚至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韩阮道完歉,撞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还愣了一下。 下一刻,韩阮又扭过了头。 但这一回她可能只是觉得丢脸。 洛燃倒是很满意,朝白延和木韵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师妹走了。 临出院门前,他回了一次头。 木韵原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话没有说,结果他只停顿了这一下就重新转过了身,踏着月光离开了这座院子。 …… 第二日一早白延和木韵按照计划下山。 韩掌门和山脚那个小镇打好了招呼,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车马和足够的干粮,想得十分周到。 都说蜀道难,但其实从关中入蜀的路,要远比从蜀中去往岭南的路好走。 和木韵原本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岭南,差不多还是一片蛮夷之地。 但蛮夷之地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消息十分闭塞,不用每天担心两人的行踪会暴.露。 白延的母亲葬在岭南最南的那一块,紧靠南海。 他们抵达时,南海已经入夏,闷热的海风从碧波尽头吹来,躁动又温柔。 木韵觉得这是一个适合白延安心练剑的好地方,便干脆对他说自己很喜欢这里,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 白延有点没想到:“你不嫌这荒凉?” 她眯了眯眼:“不会啊。” 说来奇怪,在逃亡之前他分明已经见过她那张足以倾国的脸无数次了,但现在望着她刻意扮丑之后的模样,竟会心跳得更厉害。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好,那就多待一段日子。” 木韵高兴了:“嗯。” 两人在白延长大的那座小村庄住下。 当年的屋子还在,而且收拾得挺干净,叫木韵有点在意:“你每年都会回来吗?” 白延摇了摇头:“我义母每年都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忐忑,因为他娘的忌日快要到了,按往年惯例,他的义母一定会回岭南一趟。 “到时我会好好与义母解释的,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白延说。 他说得这么诚恳,木韵也只好应下说好。 K24:“你现在已经把韦韵洗白了,我觉得他养母应该不会再反对。” 木韵唔了一声:“我看也是。” 白延是跟他养母姓的,那位曾被韦韵夸赞驻颜有术的夫人叫白玉璇。 这名字在江湖里没有什么名气,但考虑到白延有这么多马甲,他养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玉璇是在中秋那日来的,她见到白延和木韵,居然一点都没惊讶,还对白延说:“你们果然是来了这。” 在她面前白延非常乖巧:“看来义母已经都猜到了。” 白玉璇扫了依然木韵一眼,那目光里有很淡的探究味。 片刻后,她对白延道:“你拿到了韦连霄的剑?” 白延点头:“是。” 白玉璇:“给我瞧瞧。” 白延立刻解下腰间的曲凤剑递了过去。 白玉璇接过剑,低头看了两眼,说晚上再还他。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在村屋中吃饭的时候,白玉璇忽然问白延:“你与韦姑娘现在是何打算?” 白延张了张口,考虑着该怎么把“认定她”这话说得让义母好接受一些,可惜考虑到最后也没个结果,只能垂着眼直截了当道:“我想娶阿韵。” 他都做好白玉璇会不同意的准备了,结果白玉璇沉吟了一小会儿后,竟说:“那你们不如在这成亲?”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论是谁上山,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顿时勾起唇角,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曾在两年前惨败给“林焕”的青城首座洛燃一听,当即向白延挑眉道:“现在不用担心了。” 白延知道凭这人的性格,今天不与他拔剑打上一场,怕是不会走的,只能点头:“那请吧。” 洛燃没在谁先出手这种问题上跟他客气,听他终于应下,便毫不犹豫地举剑攻了过去。 木韵穿完衣服洗完脸也没出去,因为昨夜睡前白延是帮她卸了胎记的,他说现在这个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月,再不去掉,她的脸该难受了。 此时屋外有人,恢复原本容貌的她自然不好露面。 幸好没过多久那打斗声就停了下来,估计是分出了胜负。 屋外。 身穿青城道袍的青年已被曲凤剑指住咽喉。 “承让了。”白延的语气很平淡。 “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洛燃皱着眉道。 白延说是不太一样了,因为两年过去,他每次拿起剑时的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每个剑客都会经历的过程,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燃沉默片刻,颔首同意了这句话。 他惯来少话,也鲜少关注剑以外的人和事。所以话说到这里,白延便以为他下一句就该是告辞了。 结果洛燃收了剑后,竟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方才我来之前,你与阿阮说了什么?” “我看她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洛燃说着说着就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莫告诉我你欺负了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白延反问。 “那她缘何哭?”洛燃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解,“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白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真想知道? 点头。 白延:“我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她生气难过也正常,但我若不对她说这句实话,我怕她日后更生气更难过。” 韩阮找过来的时候,白延差不多刚起,还没开始练剑。 他对这小丫头印象还不错,看她过来,还以为她是帮韩掌门打发来传话的,结果两人打过招呼后,韩阮竟拉着他的袖子说她喜欢他。 白延只能拂开她的手冷声拒绝:“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寻常女孩子被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立刻要跑,但韩阮却犟得很,她不仅不肯走,还梗在那非要问他到底喜欢木韵什么。 27.太后十八岁01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他犹豫了片刻, 拒绝道:“不了, 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段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末了退了一步道:“既是如此, 我便不勉强白小友了。” 白延从小到大, 听养母提过无数遍这个亲爹当年所作所为有多伤他娘的心, 早发过报仇的誓。 所以就算没有韦韵这一茬,他也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和段鸿有太多接触。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段鸿瞧出了什么端倪。 离开长青门后, 白延在幽州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按他以往的习惯, 每到一个新地方, 他肯定会打听出当地最出名的酒馆去喝上一杯。但这回他却没了这个兴致。 不仅如此, 他转到最后, 还在不知不觉中转回了长青门总坛附近。 然后他想,那就再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长青门总坛今夜的确设了宴, 此时正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在这样的日子, 这里的守卫也比平时要混乱一些, 恰好方便白延混进去。 他运气好,刚进去不久, 便听到了里面有两个守卫在议论韦韵。 其中一个道:“那韦大小姐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怎么我看咱们门主对她似乎也没太上心。”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 都直接扔到最北边去了。我看这位韦大小姐将来得不了什么宠。” 之后他们又好奇起了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多美, 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出格, 叫蹲在梁上的白延差点没忍住下去将这两人教训上一顿。 好不容易按捺住这份冲动后, 白延还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果然, 只要一摊上韦韵的事,他的理智便会大打折扣。 其实她有什么好呢?娇气任性不说,还总喜欢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 这样想着,白延又坚定了先前那个看完一眼就走的决定。 他小心地绕过长青门中的守卫,一路往北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座规模不大、有些冷清的小院。 说冷清是因为他扫了一眼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侍女,还都是武功平平,在他手下撑不过一招的那种。 白延知道自己今夜最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则闹出什么动静来,不仅韦韵会有麻烦,他也不一定还能走得掉。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进去,只借着院外树影的遮挡掠到了院墙上。 然而就在他掠上去站定的时候,他看见了屋子里的韦韵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那一瞬间,白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 当然,破窗而入之前他也没忘记将院中那两个侍女先解决掉。 此时此刻他把这个娇气任性的少女抱在怀里,心中尽是后怕。 “你怎么这么傻?”他低声问。 “……” “我若再迟来一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木韵先前为了不破功把头埋在了他胸前,这会儿被他越按越紧,都快喘不过气了,只能挣扎着抬手去推他。 正好她也缓过来了一些,可以继续演了。 木韵咬着唇抬眼道:“你、你来做什么……?” 说罢不等白延回答,她又朝他胸膛用力一推,道:“你……你快走,快走!不要叫长青门的人发现了……” 其实她演技依然做作,但胜在之前上吊得太真了,这会儿模样太过可怜,叫白延见了只有心疼,哪还会有所怀疑。 只见白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退,眼睛里的自责都快溢出来了。 白延道:“我走了,你还会再做傻事么?” 木韵别开了脸,她觉得这时候不说话的效果最好。 果然,白延见了又多自责了几分,还重新将她揽到了怀里。 K24感慨不已:“啧啧,真不愧是写文的。” 木韵在心中嗯哼一声,很是得意。 得意的同时她又挣扎了两下,刻意硬着语气道:“你不是说送我到幽州后我们便再也不用见了吗?” 亏得她演技差,把这句狠话说得气势全无,叫白延直接理解成了逞强。 白延甚至还忍不住开始想,他当初是怎么傻到都没能察觉她只是在装冷漠的? 如此想着,他拂过她柔软的长发,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道:“我后悔了,阿韵,我后悔了。” 木韵还在想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接呢,他就揽着她站了起来。 他说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大概是怕她再拒绝他一次,还顺便点上了她的穴道。 木韵:“……” K24觉得进度喜人,兴奋地在她脑中叫唤:“可以可以,趁现在赶快离开。” 木韵:“话说回来,我就这么走了,段鸿这边怎么办,按他性格,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K24:“你被劫走一次,他就已经觉得丢了个大面子,现在人回来了又没了,我觉得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木韵还是有点担心:“我不信他不会暗地里找我们出气。” K24笑了:“你别忘了白延是道上阎王,他从十四岁那年成名起,想劫下的镖便从未失手过。想杀他的人多不胜数,但他还是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别的本事我不敢说,但逃命躲仇家绝对一流。” 木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接下来就是带他去飞凤山庄拿剑了。” “光有剑可不行。”K24提醒她,“原本的剧情里,他就是在韦韵这受了刺激才回去潜心悟剑,成为武林中仅次于段鸿的剑客的,走的也是那种断情绝爱的剑道。” 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听上去差别不大,但却有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越这里面的差距。 现在的白延,武功比一流高手肯定要好,但与段鸿还是不能比。 偏偏由于木韵的介入,他还失去了一个悟剑的好机会。 木韵写文多年,一听就明白了K24这话的意思。 她想这还真是够操蛋的。 木韵:“那怎么办,拿了剑之后再刺激他一次?” K24想了想,道:“总之先去飞凤山庄吧,段鸿虽然厉害,但和原主的父亲也不能比,也许你们在飞凤山庄还能碰到什么机缘呢。” 木韵想想也是,无论如何,这一次总不能再让曲凤剑落到段鸿手上了。 他们俩说到这,白延也成功地抱着被点了穴的木韵离开了长青门。 入了夜的幽州城比白日里冷清不少,加上长青门总坛本就建在城郊,所以附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白延手里抱着她,动作依然快如闪电,七弯八拐之下直接进了山。 北地的冬日本就严寒,山间尤其。 木韵先前为了让自己上吊的模样显得凄惨一点,特地穿得轻薄了不少,此刻被夜风吹得整个人都要僵了。 等白延好不容易停下来为她解开穴道时,她的牙齿已经在打架了。 “冷……”她相当委屈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可以说是再真情实感不过,因为她真的冷,不是在演! 而白延的反应也和她预料中差不多,愧疚得不行。 他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裹上,道:“咱们不能让段鸿的人发现,所以千万不能生火。” 木韵往他这件皮裘里缩了缩,待手脚的知觉回来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自己的表演。 木韵垂着眼道:“就算不生火,他的手下依然可能发现我们,毕竟关东这一带都是长青门的地盘,你真的不该来的。” 白延嗯了一声,说可是我放心不下你。 她沉默片刻,方抬起眼道:“值得吗?” “我不过是被我师兄用来交换的一个筹码而已。”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何况……何况我也不想连累你。” “你没有连累我。”他对上她灿如寒星的眼眸,忽然笑了笑,“是我心甘情愿。” 绑都绑了,木韵对此当然也没有意见,她问K24:“是什么任务啊?” K24满意于她的配合,非常高兴地继续给她解释:“很简单,帮指定的人实现愿望就好了。” 木韵:“……”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这种不算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行了,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准备一下吧,我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木韵原本还想问一句第一个世界是啥,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是一阵令她差些晕眩的天旋地转。 待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K24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以及你的任务目标,你都可以在我给你的记忆里找到。” 木韵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古代,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尽快达成目标,K24给她找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身份,这个武侠世界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姓韦名韵,是屹立武林三百年之久的飞凤山庄大小姐。 可惜美人多命苦,韦韵十五岁那年,她的父亲,飞凤山庄的第七代庄主韦连霄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治身亡了,而飞凤山庄的基业也因此落到了韦连霄的大徒弟叶辛手里。 韦连霄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他死后,武林各大门派便琢磨着要推举一个新盟主出来,最终选了关东长青门的门主段鸿。 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韦韵来说,这些江湖大事本该与她无关。 然而韦连霄生前行事太过随性,得罪的大小势力实在有点多,他一死,飞凤山庄便也跟着失势了。 为了能更好地自保,叶辛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师妹韦韵献到了长青门,想借此来讨好段鸿。 韦韵虽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但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根本不曾好好学过她爹的功夫,故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就这么被送往了关东,若是一切顺利,她便会成为段鸿的填房。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护送她的车马会在去关东路上被人给劫了。 劫的人并非冲她和飞凤山庄而来,纯粹是阴差阳错之下劫错了对象。 韦韵是天下第一美人,光凭一张脸就足够颠倒众生,这回被人劫下,不仅没被灭口,反而还收获了一个裙下之臣,就是把她劫下的那个流寇首领。 流寇首领姓白名延,是关中那一带有名的“道上阎王”。韦韵从前还是飞凤山庄大小姐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对方其实尚不及冠,只比她大了三岁。 白延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还带她去见过他的养母,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要娶她了。 如果韦韵真的嫁了他,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风花雪月惯了的第一美人拒绝了他,拒绝完还仗着他喜欢自己,要他把她送到关东长青门去。 白延舍不得她不高兴,终是照她要求办了。 长青门在幽州,白延送韦韵过去的路上,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被我劫走过,段鸿怕是不会依约娶你。” 韦韵却坚持要去。 如此,白延也只能帮她最后一把。 他特地大张旗鼓地带人将她的轿子抬到了长青门总坛前,让全幽州都知道了段鸿本来要娶的武林第一美人被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段鸿他作为一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肯定会出于对自己仁善名声的考虑,好好养着韦韵的。 可白延为她做到这份上,她也没多感动。 到了长青门后没多久,她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白延将她送到段鸿那之后,曾忍不住暗中潜入长青门一次,只为了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结果他瞧见的却是韦韵巧笑倩兮地问段鸿还娶不娶她的场面。 这场面令他心碎又失望,之后他倏地醒悟了过来,回到关中继续当他的“道上阎王”去了。 至于韦韵,她自恃美貌无双,一定能让段鸿也对自己死心塌地,结果却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了。 木韵看完这些记忆,忍不住对K24道:“原主这什么脑子啊?!” K24说你别急着吐槽,先把任务目标也看了。 这个任务的目标人物是白延,木韵要做的是帮他实现心愿。 但她将K24给她的资料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说他有什么心愿。 她皱了皱眉:“白延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啊?” K24反应了一小会儿,道:“噢,我忘了把本来原主死后的剧情给你了,我现在给你。” 木韵:“……”我怀疑我的系统是智障。 K24没管她内心如何OS,只凉凉地提醒她:“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木韵:“???” 她自认写文多年,对大部分神展开的接受度都很高。 然而在她看到白延其实是段鸿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是“……”了。 木韵:“……搞了半天,他当初是想搞小妈啊!” K24:“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愿望。” 白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为他娘报仇。 他是个私生子,知道他和段鸿真正关系的人只有他和他养母。 段鸿当年处处留情,早就忘了自己到底辜负过多少女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有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在原本的剧情里,韦韵死后,长青门和飞凤山庄还是撕了。 叶辛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及段鸿,死在了段鸿手里,连带着飞凤山庄的势力也一起被长青门吞并。 在长青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关中成名多年的“道上阎王”白延忽然向段鸿这个武林盟主下了战帖。 段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却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曾经劫过韦韵的事。 他觉得这事让他颜面无光得很,所以在决斗中一点余地都没留,最后亲手杀了白延…… 木韵点评:“这他妈不是武侠,是伦理剧吧!” K24提醒她:“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白延达成这个愿望。” 木韵消化完任务信息,琢磨着应该不会太难。 因为最后段鸿赢白延是赢在了兵刃上,段鸿有一柄名为曲凤的宝剑,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也是韦韵的父亲韦连霄当年叱咤风云时所佩的兵刃。 如果白延能先段鸿一步从叶辛手上夺到这柄剑,再去找亲爹报仇可就有底气多了。 不过—— “现在情节到哪了?”她问K24。 K24说你睁眼看就知道了。 木韵这才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忙睁开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顶软轿里。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随着这预感一起响起的还有轿外一道略有些压抑的声音。 那声音道:“长青门总坛已到,我走了。” 木韵:“……” 她倒是想说你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耳际又传来一声朗笑:“难为白小友劫错镖后还将人送到我长青门来,我段某人在此谢过了。” 木韵只能放下伸到一半的手乖乖坐好。 她脑海里K24的声音也在响,K24说:“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直接打段鸿的脸说要跟白延走啊。” 木韵心说我又不傻,当街下这个记仇无比的武林盟主面子,回头她和白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帮白延报仇了好伐! K24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他说完这一句,木韵身下的软轿便重新被抬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按原本的发展往长青门总坛内部去了。 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K24不由得好奇道:“咱们进的这个剧情点有点尴尬啊,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想了想,道:“我决定上吊。” K24:“……????” 她的这个系统自称K24。 按K24的说法,木韵如果要对自己的许愿结果进行补救,就得和K24签订协议,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 绑都绑了,木韵对此当然也没有意见,她问K24:“是什么任务啊?” K24满意于她的配合,非常高兴地继续给她解释:“很简单,帮指定的人实现愿望就好了。” 木韵:“……”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这种不算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28.太后十八岁02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他约他今年中秋在嘉陵江上见面。 洛燃看完这封信,一边将其装回原样一边抬眼望了望天边的阴云。 韩阮见状, 忍不住问道:“信上写了什么啊大师兄?” 洛燃道:“他约我见面。” 韩阮闻言,差点没惊掉下巴:“他……他愿意见人了?!” 不怪韩阮反应这么大,自从五年前那一战结束,白延就没有在江湖中再出现过了。 没人知道他带着韦韵的尸骨去了哪, 甚至于他原先在关中的势力闹至四分五裂时他也没出现。 如果不是他偶尔还会有书信到青城,韩阮大概都会怀疑他是否已经不在人世,毕竟五年前韦韵替他挡下那一剑后, 他的反应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现在他忽然约洛燃见面,怎能叫韩阮不惊讶。 韩阮道:“他约了哪啊?什么时候?” 洛燃:“中秋,嘉陵江上。” 至于具体是嘉陵江哪个位置,虽然白延信上没说,但洛燃基本可以猜到。 此时离中秋不过十日,蜀道难行, 洛燃要赴这场约, 须得立刻动身才是。 所以他才会在读完信之后抬头去看天色。 韩阮一听, 也懂了。 她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说:“那大师兄你去吧, 爹那边我帮你说。” 洛燃低头对上她灵动的眼眸,停顿了片刻后才道:“还有件事,大概也要麻烦你。” 韩阮:“?” 他抿了抿唇:“去屋里替我取把伞如何?” 韩阮盯着他嘴角的弧度, 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 以至于都没有立刻应声。 好一会儿后, 她才拍着脑袋跑向了林边的那座茅屋。 等她寻到伞从茅屋中出来的时候,第一滴雨也恰好落下。 洛燃站在原地,看她手忙脚乱地撑开伞,就要朝自己的方向奔来,难得拔高了声音道:“回前山去吧,记得帮我同师父说一声。” 说罢他直接转身穿过细雨,一提气跃下了山崖。 下山路上洛燃忽然想起来,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白延并与其切磋交手,似乎就是中秋。 洛燃向来没什么朋友。拜入青城时因为拿了韦连霄的令牌,青城这边干脆连考核都免了,直接收了这个弟子,这让他在青城的前几年饱受排挤;后来他当上首座,同辈弟子又纷纷觉得他性格太冷太难相处,对他避而远之。 白延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他们交朋友的时候,白延用的名字还是林焕。 但名字和身份不过是行走世间的一个代号罢了,洛燃本来也没那么在意。 五年前那场决战结束后,他曾问过白延:“你现在有何打算?” 白延摇头,说他不知道。 洛燃看得出来,他不是有心向自己隐瞒去向,他是真的茫然到不知何去何从。 于是洛燃干脆没有再问其他。 临别时洛燃不放心,特地用向他提了一个要求。 洛燃道:“不论你之后去哪,都告诉我一声。” 白延应下了,此后的五年里,每隔半年都会送一封信来青城。 洛燃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后半辈子的交集可能也就这样了,结果五年过后,他居然约了他见面,还选了那样一个日子。 这让洛燃在接下来的十日里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 中秋这日,阴雨连绵了半个多月的蜀中难得放晴。 洛燃于天明时刻赶到白延当年赢下曲凤剑的那个地方,发现早有人候着自己,是个撑船的艄公。 艄公盯着他身上的道袍看了片刻,扯着嗓子问:“这位道长可是姓洛?” 洛燃点头。 艄公嘿了一声,说那快上来吧,您的朋友在江中等您呢,等了好几天了。 洛燃朝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到远处江心有一艘船正漂着。 “麻烦你了。”他对那艄公道。 “我也是收了钱的。”艄公一边撑船一边回头跟他扯,“您那朋友出手可阔绰了。” 洛燃没有与人闲聊的心思,干脆闭目养起了神。 大约一刻钟后,他感觉身下的船放慢了速度,他睁开眼,发现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三丈不到。 白延大概在船内休息,没什么动静。洛燃想了想,直接起身朝他的船掠了过去,待站定后才回头对那艄公道:“多谢。” 太阳刚好升起,拨开江上最后一点秋雾。 洛燃还没有迈开第一步,船内就传来了白延的声音:“你来了。” 下一刻,脚下的船晃动了一下,白色的身影从舱内钻出。 两人一个在船头一个船尾,已经很近很近,但洛燃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白延的头发全白了。白得毫无杂质。 洛燃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青丝如雪的白延先打破了沉默。 白延语气清淡道:“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他说罢直接一甩袖在船头坐下,并拍了拍身下的船板,那意思大概是别愣着了快过来。 洛燃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稳下心神,可当他抬步过去,近距离看到那头白发时,他依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船头摆了一坛酒两个碗,白延正倒酒。 他一边倒一边问:“我们认识十年了吧?” 洛燃低头看了一眼碗中清澄的酒液,道:“你以前不喝酒。” 白延说那是因为以前大仇未报,所以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清醒。 洛燃一时无话。 片刻后,他举起自己面前那一碗,仰首一饮而尽。 就这么沉默着喝了五六碗后,白延才再度开口。 他望着江岸,目光很远,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 洛燃:“见了之后呢?” 他收回目光,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他说:“见了之后,就算是道过别了。” 可能是这一路上都隐隐有此预感,真的听到这句道别时,洛燃反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不少。 他放下酒碗,盯着他少有的朋友看了半晌,末了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这回白延是真真切切地笑了,他说你不是都知道吗,我给你的信上写了啊。 他这几年只干了两件事,一是把韦韵带到天山用冰封了起来,二就是在天池边上练剑。 这两件事,洛燃的确是知道的。 可洛燃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你现在有没有少难过、少痛苦一点? 白延没有回答。 于是两人便再度陷入了沉默里。 这沉默太过长久,久到洛燃以为这场告别已经结束的时候,白延才重新出声。 他说:“阿韵走后,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 “太奇怪了是不是?” “……” “我梦到过我娘,梦到过你和你师父,也梦到过我义母,我甚至还梦到过段鸿,唯独没有她,一次都没有。后来我想,既然她不愿意来见我,那就我由我去见她罢。” 说这话时他特别平静,比当初练了断情绝爱之剑,体会不到任何感情时还平静。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下去洛燃也明白了。 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当年你说,不论我去哪,都记得要告诉你一声。” 洛燃:“嗯。” 他倒出最后两碗酒:“现在我告诉你了,我在这世上就再无所欠了。” 太阳彻底升起,余酒洒入江中,江风袭来,雪丝乱舞。 他缓缓闭上了眼。 …… 木韵只在自己挡完剑断气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感受到了痛,她跟K24感慨,幸好在青城长蘑菇的这三年里她有好好练轻功。 K24:“……” 睁开眼的时候,木韵发现自己回到了接到肖奕电话的商场门口。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一看时间,居然才刚结束通话五分钟。 正当她想着之前经历的那些莫非是她在美容院做的梦时,她听到K24在她脑中说:“不,不是做梦,只是给你一点休息时间。” 木韵:“???” K24:“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你会进入下一个世界。” 木韵想了想,转身把自己买的东西扔到了商场寄存柜里,然后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医院过去了。 她问K24:“我第一个任务是成功的吧?” K24说是,所以你现在要去看你初恋吗? 木韵:“是啊,去看看他到底怎样了,我的努力有没有成效,那一剑可疼了好吗……” K24:“才一个任务,成效不会多大的。” 木韵说那也去看看吧,否则那一剑不是白挨了。 她下车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九分钟,她只能一路狂奔着上楼,结果因为跑得太快,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穿病号服的人。 木韵:“对、对不起!” 病号服低着头没有反应,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呼喊:“哎你怎么摔了!你别动啊!” 与此同时,木韵听到K24的声音再度响起:“时间到了。” 在白光闪过的这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病号服也好像抬起了头。 木韵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有点眼熟…… 难道是她认识的人? 不管怎么说,亲眼见证了一位女装大佬的诞生还是让木韵相当激动的。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加上天也黑了,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蜀中离关东太远了,我们靠走的没法去,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待其融化些许,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这回白延直接笑弯了眼,说那些都是骗人的,若真在脸上贴个人.皮.面.具,面容是能立刻不一样,但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真正厉害的易容,是不靠面具掩盖一个人脸上的特点,让他变得平淡普通,叫人留不下印象。”白延说。 “可是……”她盯着他皱了皱眉,“可是你现在这样还是很好看啊,一点都普通。” 这话听得白延差点手一抖画歪要给她弄的新胎记。 他垂了垂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这样,长青门的人一样认不出来,这便够了。” 木韵正想说也有道理呢,就听到脑海里K24忽然啧了一声。 K24:“你看你看,他右边耳根都红了。” 木韵:“……”讲道理,现在到底是谁比较兴奋啦! 不过一个气质冷淡疏离的女装大佬害羞起来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得很,至少木韵瞧得相当高兴。 一刻钟后,白延终于收工。 他为她绘制了一个足以乱真的新胎记,还顺便替她遮掩了原本那欺霜赛雪的肤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太澄澈灵动了,他根本无法掩盖里面的光彩。 改头换面结束,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穿过这一片绵延,冀州城也近在眼前。 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以姐妹相称。木韵对此接受良好,一口一个姐姐,热情得不像话。 白延:“……” 整个关东都有长青门的势力渗透,但段鸿毕竟才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手还没能伸得太长。 出了河东道后,他们就差不多安全了。 木韵:“那你之后不穿女装了?”好可惜哦。 他摇摇头:“进了关中地界,我更得维持现在的模样。” 段鸿的手伸不到关中来,但他白延在关中可是有很多仇家的,假如段鸿认定是他带走了韦韵,那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他的仇家们悬赏他了,他决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在关中。 木韵坐在马车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差点忍不住想给段鸿鼓个掌。 K24怕她每天沉迷女装大佬忘记正事,便提醒她:“再过一个月,你们可就要到飞凤山庄了,你想好怎么拿剑了吗?” 木韵:“这还用想吗?” K24:“???” 木韵:“原主那个惊天垃圾师兄,武功又没有白延好,直接抢不就得了。” K24:“飞凤山庄可不好闯。” 木韵当然知道飞凤山庄不好闯,但她本来也没想闯,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白延为了她,连自己在关中的兄弟都一个没联系,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叫有心人知道行踪。 他是真的把一颗真心捧到了她面前,还至今都捧得小心翼翼,饶是木韵本来纯粹任务心态,这会儿也难免有点动容。 “叶辛当了庄主,现在应该正愁自己不姓韦,镇不住下面的人吧。”木韵说,“我觉得白延如果不表露真实身份给他下一封战帖,他肯定会接,因为他这会儿就缺一个在蜀中正式立名的机会。” K24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还夸了她几句。 然而这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到,最后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跟白延提这个主意,就先遇上了叶辛。 事情还要从原主那个走火入魔身亡的爹韦连霄说起。 十年前,韦连霄约了一个与他齐名多年的剑客决战,两人在峨眉山万佛顶战了一天一夜,最终韦连霄赢了对方一招。 那剑客太过骄傲,接受不了失败,结束之后直接自刎在山上了。 韦连霄被这位对手的选择刺激得不轻,后来回到飞凤山庄,与徒弟及女儿讲起这场决战时,还一派可惜。 末了他说:“我按他死前的要求,将他火化后洒去嘉陵江了,将来我死了,你们也这么葬我罢。” 韦连霄一生轻狂,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吩咐一件事。 所以后来他练功身亡,韦韵和叶辛就照他当年所说,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嘉陵江中。 现在白延陪着木韵来到蜀中,自然少不了先去江边一趟,结果居然好巧不巧遇上了叶辛。 蜀地正要入春,江边雾气缭绕,细雨迷蒙。 木韵怕水气太重影响面上的胎记,特地寻了一顶帷帽戴上。白延没有这个担忧,他执伞立在她身旁,任风翻飞他身上的衣裙。 远远看到叶辛的时候,木韵还愣了一下。 “他怎么也在……” “谁?”白延很在意。 “叶辛。”她讽笑一声,“就是我那位好师兄。” 叶辛站在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只带了一个随从,也没有打伞,看着竟还有几分落寞。 不一会儿,那个立在叶辛身后的随从忽然上前一步,看架势似是想劝他回去。 原主武功底子太差,木韵自然听不清他们随后的对话,但白延却是能听清的。 木韵看他表情忽然意味深长起来,不由得有些在意。 于是她压低声音问白延:“他们说什么?” 白延:“在说你。” 木韵:“……” 木韵撇了撇嘴道:“他还有脸说哦?” 白延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厌恶,扯开唇角道:“听那个人的意思,你师兄当初也是舍不得的,自从把你送去关东后,他每天都会来这江边。” 木韵闻言无语了片刻。 她觉得原主和叶辛也真不愧是师兄妹,一个舍不得还要把人送走,送完开始玩事后深情,另一个脑中眼里只有荣华富贵,践踏别人的真心不说,最后还把命也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木韵便又有些同情白延。 但同情的同时,她也得把戏演下去才行。 她呵了一声道:“舍不得还送哦,贪心胆小就贪心胆小,也就是我爹瞎了眼而已,我替他认了。” 白延点了点头,问:“我替你出这口气如何?”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加上天也黑了,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蜀中离关东太远了,我们靠走的没法去,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待其融化些许,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这回白延直接笑弯了眼,说那些都是骗人的,若真在脸上贴个人.皮.面.具,面容是能立刻不一样,但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真正厉害的易容,是不靠面具掩盖一个人脸上的特点,让他变得平淡普通,叫人留不下印象。”白延说。 “可是……”她盯着他皱了皱眉,“可是你现在这样还是很好看啊,一点都普通。” 这话听得白延差点手一抖画歪要给她弄的新胎记。 他垂了垂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这样,长青门的人一样认不出来,这便够了。” 木韵正想说也有道理呢,就听到脑海里K24忽然啧了一声。 K24:“你看你看,他右边耳根都红了。” 木韵:“……”讲道理,现在到底是谁比较兴奋啦! 不过一个气质冷淡疏离的女装大佬害羞起来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得很,至少木韵瞧得相当高兴。 一刻钟后,白延终于收工。 他为她绘制了一个足以乱真的新胎记,还顺便替她遮掩了原本那欺霜赛雪的肤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太澄澈灵动了,他根本无法掩盖里面的光彩。 改头换面结束,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穿过这一片绵延,冀州城也近在眼前。 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以姐妹相称。木韵对此接受良好,一口一个姐姐,热情得不像话。 白延:“……” 整个关东都有长青门的势力渗透,但段鸿毕竟才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手还没能伸得太长。 出了河东道后,他们就差不多安全了。 木韵:“那你之后不穿女装了?”好可惜哦。 他摇摇头:“进了关中地界,我更得维持现在的模样。” 段鸿的手伸不到关中来,但他白延在关中可是有很多仇家的,假如段鸿认定是他带走了韦韵,那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他的仇家们悬赏他了,他决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在关中。 木韵坐在马车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差点忍不住想给段鸿鼓个掌。 K24怕她每天沉迷女装大佬忘记正事,便提醒她:“再过一个月,你们可就要到飞凤山庄了,你想好怎么拿剑了吗?” 木韵:“这还用想吗?” K24:“???” 木韵:“原主那个惊天垃圾师兄,武功又没有白延好,直接抢不就得了。” K24:“飞凤山庄可不好闯。” 木韵当然知道飞凤山庄不好闯,但她本来也没想闯,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白延为了她,连自己在关中的兄弟都一个没联系,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叫有心人知道行踪。 他是真的把一颗真心捧到了她面前,还至今都捧得小心翼翼,饶是木韵本来纯粹任务心态,这会儿也难免有点动容。 “叶辛当了庄主,现在应该正愁自己不姓韦,镇不住下面的人吧。”木韵说,“我觉得白延如果不表露真实身份给他下一封战帖,他肯定会接,因为他这会儿就缺一个在蜀中正式立名的机会。” K24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还夸了她几句。 然而这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到,最后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跟白延提这个主意,就先遇上了叶辛。 事情还要从原主那个走火入魔身亡的爹韦连霄说起。 十年前,韦连霄约了一个与他齐名多年的剑客决战,两人在峨眉山万佛顶战了一天一夜,最终韦连霄赢了对方一招。 那剑客太过骄傲,接受不了失败,结束之后直接自刎在山上了。 韦连霄被这位对手的选择刺激得不轻,后来回到飞凤山庄,与徒弟及女儿讲起这场决战时,还一派可惜。 末了他说:“我按他死前的要求,将他火化后洒去嘉陵江了,将来我死了,你们也这么葬我罢。” 韦连霄一生轻狂,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吩咐一件事。 所以后来他练功身亡,韦韵和叶辛就照他当年所说,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嘉陵江中。 现在白延陪着木韵来到蜀中,自然少不了先去江边一趟,结果居然好巧不巧遇上了叶辛。 蜀地正要入春,江边雾气缭绕,细雨迷蒙。 木韵怕水气太重影响面上的胎记,特地寻了一顶帷帽戴上。白延没有这个担忧,他执伞立在她身旁,任风翻飞他身上的衣裙。 远远看到叶辛的时候,木韵还愣了一下。 “他怎么也在……” “谁?”白延很在意。 “叶辛。”她讽笑一声,“就是我那位好师兄。” 叶辛站在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只带了一个随从,也没有打伞,看着竟还有几分落寞。 不一会儿,那个立在叶辛身后的随从忽然上前一步,看架势似是想劝他回去。 原主武功底子太差,木韵自然听不清他们随后的对话,但白延却是能听清的。 木韵看他表情忽然意味深长起来,不由得有些在意。 于是她压低声音问白延:“他们说什么?” 白延:“在说你。” 木韵:“……” 木韵撇了撇嘴道:“他还有脸说哦?” 白延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厌恶,扯开唇角道:“听那个人的意思,你师兄当初也是舍不得的,自从把你送去关东后,他每天都会来这江边。” 木韵闻言无语了片刻。 她觉得原主和叶辛也真不愧是师兄妹,一个舍不得还要把人送走,送完开始玩事后深情,另一个脑中眼里只有荣华富贵,践踏别人的真心不说,最后还把命也搭了进去。 29.太后十八岁03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白延的表情一丝未变:“嗯。” 其实白延心里清楚,眼前这个面容清冷的墨袍青年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当年在青城山下不打不相识, 以武会友以剑相交,有了输赢影响不了的交情。 也正是因为这份交情,他才会在三年前韦韵说要回蜀中的时候给对方送了信,托他照顾好她。 还有韦韵,关于她的所有一切, 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还能熟练地画出当初他为她画过的那几个胎记。 可不管他的记忆再如何完整清晰,此时见到他们两个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他也无法生出任何情绪来。 没有欢喜也没有尴尬,平静得像是不曾相识过。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想。 前尘往事,故人旧友, 全都撼不动他的心神, 不正意味着他如今道心坚定,剑意圆满么? 只有这样, 明日与段鸿的这一战他才会有赢面。 这三年里他放弃外物专注于剑,但他的义母却一直有在打探段鸿的近况。 输在段鸿手上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而段鸿的剑也一年比一年可怕。 去年重阳, 卷土重来的昆仑魔教派了两个使者约他这位新任武林盟主于江城一会, 最终竟是连手都没有动起来便骇于段鸿的气势直接败退了。 自那之后,江湖上便再无人敢明着说段鸿不如韦连霄了。 诚然这里面有夸张的成分, 但如今的段鸿武功较三年前又有大精进也绝对不假。 白延没有赢的把握。 因此, 在下战书的时候, 白玉璇还曾表示过不解:“既然还没有把握,为何不多等一等?” 白延说:“我只是没有赢的把握而已。” 可报仇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赢,只要段鸿死了不就够了? 白玉璇也是从那一刻起终于有了悔意。 她没想到白延竟是做好了和段鸿同归于尽的准备,她试图劝他,结果他听后只平静地反问她,难道这不是义母你想要的? 白玉璇闻言,顿时一句都说不出了。 之后一直到清明的这段日子里,白玉璇一直在想,倘若劝他的是韦韵,那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还是不会。 他看向韦韵的目光无悲无喜,仿佛那只是一个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更何况早在他们抵达武昌之前,白延就说过—— “约既已成,那便要战。” 思及此处,白玉璇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她主动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木韵身后那两个手下,道:“你们日后,就跟着韦姑娘。” 毕竟是一起住了三年,木韵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拒绝。 木韵对白玉璇道:“多谢。” 她开口的时候,白延的目光也绕过一圈重新落回了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周围的嘈杂似乎瞬间被隔绝开来了。 可能是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过后,白延张了口。 白延说:“剑是你的。” 木韵没有说话。 他则不带感情地继续道:“明日一战后,我会还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韵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小会儿,随后收回目光对洛燃道:“我们也走吧。” 洛燃还在困惑:“他怎会——” 木韵打断他:“等会儿再给你解释。” 之前为了能带她一道上路,洛燃特地寻了个闭关练剑的借口,比青城派其余弟子晚出发。 他原本想的是,到了武昌后,把她送到白延那去,然后他再去找青城派的人会合,结果白延竟然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而她也对此毫不惊讶。 考虑到她的身份,洛燃最终还是没有把她带到青城派其余人面前去。 他另外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房。 待一切打点完毕,他才从木韵的讲述中得知白延变成方才那样的原因。 木韵说:“你是见过我爹的,我爹便是这个模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洛燃当然还有印象,可他还是觉得很荒唐。 洛燃道:“他为何要练这样的剑?” 木韵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良久,她才轻声道:“是我逼他的。” 当天夜里木韵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岭南时,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K24:“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期待的方向走了,你为什么反而不太高兴了?” 木韵:“我不知道,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K24本来想说既然是预感就别太当回事,但想到她上一次说了这句话后发现了什么,又讪讪地闭嘴了。 后来一直到天亮,木韵都没能睡着。 察觉到隔壁房间传来的洗漱动静后,她干脆也翻身下了床。 外面还在下雨,天沉得像是还没亮起。 白延和段鸿约在城外江边决斗,午时才开始,但这场决斗吸引了那么多人从各地赶到武昌来看,若是去得晚了,恐怕根本挤不进去。 如此,吃过早饭后,木韵与洛燃就往城外过去了。 他们到那的时候白延还没到,但段鸿的人马却已经悉数抵达,甚至还在江边一座茶棚上插了长青门的旗。 木韵朝那个方向瞧了两眼,忽然跟K24说:“你说我们作个弊怎样?” K24:“作弊?怎么作弊?” 木韵:“我现在过去告诉段鸿,他的决斗对象其实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也会受到点影响吧?” K24:“你疯了!段鸿是什么人你忘了吗?” 木韵还是第一次被这废物系统吼呢,这导致她愣了一愣。 K24继续道:“在原本的走向里,段鸿从叶辛那拿到曲凤剑,靠曲凤剑在决斗中赢过了白延!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想不到吧?” 木韵:“……意味着他也走的无情剑道。” 走无情剑道的白延如今看她像看陌生人,一样走无情剑道的段鸿又怎么会因为知道了父子关系而受到影响呢? K24满口不可思议:“看来你是真的关心则乱了,不然你怎么可能想不到。” 木韵站在雨中,听着这句关心则乱,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江边的人越聚越多。 木韵虽然戴着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但仍旧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回头。 其中有人认出了洛燃身上的道袍,还小声嘀咕道:“不是说青城派的人还没出城吗?” 对于这些与蚊蝇无异的议论,洛燃向来是不加理会的,左右他们也只敢在他背后小声议论几句。 然而等他师门的人一齐过来时,他便开始头疼了。 因为他的小师妹韩阮一见到木韵就炸了,扯着他的袖子非要问他这是谁。 洛燃答应过白延不对人吐露木韵的身份,只能说:“朋友。” 韩阮睁大眼:“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大师兄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洛燃干脆不再说话。 木韵在边上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表情,再想起当初她被洛燃按着过来对自己道歉时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 只可惜没等她跟韩阮解释清楚自己和洛燃关系清白,人群另一头就忽然喧哗了起来。 是白延来了。 他提着他在嘉陵江畔赢下的曲凤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潮,行到了他和段鸿的约定之处。 短暂的喧哗过后,江边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绝大部分人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已经下意识屏住呼吸说不出话。 白延去年给段鸿下战帖的时候,还顺便把林焕这个身份一并公诸江湖了。 所以现在倒是没人为他拿着曲凤剑而惊讶,他们惊讶的是他周身的气势,那气势甚至胜过了他手中的剑。 此时离午时尚有一刻多钟,白延没有催促还在茶棚内坐着的段鸿,他就这么定定地站人群中央,目光平静,仿佛一刻钟后来临的不是一场生死决战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见面。 一刻钟后,插着长青门旗帜的茶棚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同样气势骇人的段鸿踱步而出,他同白延一样都没有打伞,任凭雨丝拂过自己的身体。 他站到了白延对面。 在开始前,他对白延说:“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你为何要找我决斗,但现在我却是很庆幸我答应了下来。” 白延没说话。 段鸿扫了他手里的曲凤剑一眼,道:“只不知道这把剑在你手上和在韦连霄手上有多大差距?” 这回白延终于开口。 他说:“你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这两人便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围观人群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在此之前他们已算是收敛了自身的骇人气势。 长剑出鞘,划破雨帘。 仅是一个呼吸的当口,闪电般的剑光就笼罩了两人身形。剑气翻涌之下,雨珠乱舞着朝四周溅去,叫最前面的观者纷纷忍不住闭上了眼。 木韵没有闭眼。 这三年里她住在青城后山,为了不让青城派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也为了不给洛燃带来麻烦,前后活动的地一共就那么大,于是她看雾看云练爬山轻功之余,便是看洛燃练剑。 30.太后十八岁04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 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 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 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论是谁上山, 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 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顿时勾起唇角,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 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 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 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 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 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 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 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曾在两年前惨败给“林焕”的青城首座洛燃一听,当即向白延挑眉道:“现在不用担心了。” 白延知道凭这人的性格,今天不与他拔剑打上一场,怕是不会走的,只能点头:“那请吧。” 洛燃没在谁先出手这种问题上跟他客气,听他终于应下,便毫不犹豫地举剑攻了过去。 木韵穿完衣服洗完脸也没出去,因为昨夜睡前白延是帮她卸了胎记的,他说现在这个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月,再不去掉,她的脸该难受了。 此时屋外有人,恢复原本容貌的她自然不好露面。 幸好没过多久那打斗声就停了下来,估计是分出了胜负。 屋外。 身穿青城道袍的青年已被曲凤剑指住咽喉。 “承让了。”白延的语气很平淡。 “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洛燃皱着眉道。 白延说是不太一样了,因为两年过去,他每次拿起剑时的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每个剑客都会经历的过程,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燃沉默片刻,颔首同意了这句话。 他惯来少话,也鲜少关注剑以外的人和事。所以话说到这里,白延便以为他下一句就该是告辞了。 结果洛燃收了剑后,竟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方才我来之前,你与阿阮说了什么?” “我看她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洛燃说着说着就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莫告诉我你欺负了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白延反问。 “那她缘何哭?”洛燃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解,“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白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真想知道? 点头。 白延:“我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她生气难过也正常,但我若不对她说这句实话,我怕她日后更生气更难过。” 韩阮找过来的时候,白延差不多刚起,还没开始练剑。 他对这小丫头印象还不错,看她过来,还以为她是帮韩掌门打发来传话的,结果两人打过招呼后,韩阮竟拉着他的袖子说她喜欢他。 白延只能拂开她的手冷声拒绝:“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寻常女孩子被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立刻要跑,但韩阮却犟得很,她不仅不肯走,还梗在那非要问他到底喜欢木韵什么。 “我觉得她配不上你!”韩阮说,“而且她额上——”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就被白延打断了。 白延道:“不论她额上有什么,我都喜欢她,只喜欢她。” 许是他当时的语气太过笃定,又许是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太冷,韩阮听后,直接委屈得落了泪。 而他还补上了一句:“看在韩兄面上,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但我希望韩姑娘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屋内的木韵听着白延给洛燃复述这段对话,忽然有种这人其实根本是说给她听的感觉。 但怎么说呢,她似乎也不讨厌这样略有些“心机”的他。 何况那份“心机”明显得几近笨拙,反倒衬得他这番表白更真诚了。 娱乐大亨陶父也帮腔:“就是,外面哪有家里吃得舒服,以后常回来。” 木韵唔了一句算是应下,最后按照陶韵的口味多吃了两口,成功让两位家长喜笑颜开。 吃过饭后,陶母试探着问她今晚在不在家中住。 木韵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好。” 陶母高兴得不行:“那我这就让芳姐给你重新铺床。” 木韵:“谢谢妈妈。” 陶母抚了一下她的脸:“这傻孩子,跟妈妈说什么谢谢。” 许是她今晚的表现太好了一点,后来一家人坐一起看无聊综艺的时候,陶父还问她,上次说要去巴塞罗那拍的那个MV如何了,需不需要他帮忙。 木韵顺着这话回忆了一下,有点囧。 因为去巴塞罗那拍MV只是陶韵用来搪塞父亲的一个借口,真实的情况是,当时季恒在西班牙拍香水广告,陶韵知道后立刻飞了过去。 现在陶父问起,木韵也只能继续搪塞:“没事,不用,挺顺利的。” 陶父点头:“那就好。” 木韵刚要松一口气,就瞥到沙发另一头,她的影帝表哥正用一种了然中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她。 木韵偏过头跟K24吐槽:“天哪他这么敏锐的吗,我之后会不会穿帮啊!” K24:“不至于吧,他只是比陶父陶母都清楚陶韵有多热爱倒贴季恒。” 木韵:“……” 不过听K24再提到季恒,木韵倒是想起了一件她当时在餐厅没来得及问的事。 她问:“这个世界本来的走向是什么,你没给我?” K24难得有点支吾:“这个其实不是很重要。” 木韵:“???” 木韵道:“说真的我不是很相信你的判断力啊,你觉得你还是给我吧。” K24:“你真想知道?” 木韵:“废话。” 这回K24没再推脱,但他给了之后忍不住补一句你记得控制一下情绪。 木韵:“……???”这还叫不重要? 不过当她走马观花般地看完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后,她的确无言了好一会儿。 因为陶韵真的倒贴了一辈子。 两人分手很久之后,她也受不了季恒的任何花边新闻,每次看到都要闹翻天。 实际上季恒在跟她分手后,就没有再谈过恋爱了,他大概是觉得前女友这种生物有一个就已足够麻烦。 但人在圈中,有些必要的炒作还是免不了,加上他长得帅热度高,愿意贴上来炒一炒的人实在太多。 时间长了之后,季恒习惯了自己的绯闻,也习惯了陶韵的闹腾。 但有一次他接了一部有大尺度激情戏的电影,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个小姑娘在电影杀青后,直接借着酒意对他告了白,结果恰好被寻过来想祝贺他的陶韵撞上。 陶韵当场就炸了。 认识这么多年,季恒很清楚她真的生气和试图搏自己注意之间的区别。 加上她惯来偏执,生气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季恒不太放心,只好追到她车里跟她解释。 陶大小姐一句没听,直接一踩油门出去了。 这么愤怒又冲动的状态下飙车很容易出事,季恒试图劝她冷静,她仍是没听。 最后车速越飙越快,真的出了事,车里俩人都没救回来。 木韵点评:“我以为是娱乐版,结果是社会新闻版啊。” K24:“差不多吧,反正挺叫人唏嘘的。” 木韵:“所以季恒是觉得和陶韵这场恋爱耽误了自己的事业和生命,许了一个当影帝的愿望吗?” K24:“对。” 木韵说这走向虽然是有点叫人无语,但也不至于让她看了之后情绪不稳定吧,所以K24之前到底在遮掩个什么啊? K24:“因为你很容易内疚啊……” 木韵发现人工智能的思维和正常人是真的不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干的事我内疚毛线。” K24:“那你上个世界的时候还跟洛燃道歉?” 木韵:“我那个时候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啊,总得真诚一点吧。” K24:“……” 木韵继续:“不过这原本走向还真没啥用,季恒太废物了吧,拍了五年戏,演技还是那种狗样。” K24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思忖片刻,非常认真道:“给他买奖吧,欧洲那边的影帝难搞,不然我们试试东南亚。” K24:“……你这是作弊!” 木韵理直气壮:“谁能说花钱买的影帝不是影帝呢,反正我现在有的是钱。” 在这种时候,木韵就由衷地庆幸起了自己这回的身份足够牛逼。 K24碎碎念了好久,也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倒是边上的陶母,看她一直垂着头,也不看电视,以为她是累了。 陶母道:“韵韵困了吧?快上去休息。” 木韵刚想站起来,就听到沙发另一头的宋宁程哼了一声。 宋宁程说:“她累什么,今天还跑片场堵人呢。”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陶父陶母面色立刻变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木韵被迫听了无数苦口婆心的劝告。 陶父甚至还来了一句你是我的女儿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木韵:“……” 爸爸,你这话听上去太反派发言了! 等他俩说完的时候,那个在木韵看来很无聊的综艺节目也差不多快要结束。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起上楼睡觉。 陶韵的房间和父母不是一层,在三楼上。 三楼有她的卧室,衣帽间,瑜伽房等等,几乎是她一个人的地盘,除了楼道尽头那间。 那间是宋宁程的专属客房。 两人一起上了楼后,木韵向这位表哥道了一声晚安就要进屋。 宋宁程:“你等等。” 木韵:“??” “阿宁哥还有事吗?”她问。 “你那个做宣发的朋友,以后不会再给你打听季恒的消息了。”他说,“趁早死了这条心,对你们俩都有好处。” 木韵:“……” 所以你答应去救场就是为了去威胁人吗? 白延能够在不及弱冠的年纪就成为关中的“道上阎王”,自然有几分真本事,也傲得很。 在遇到韦韵之前,他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美人,但从来都是说拒绝的那一个。这回栽在她身上后,他不仅为她一再破例,甚至还放下自己在关中的基业亲自护送她来幽州。 这滋味叫他憋屈不已,偏偏又无从发泄。 长青门的人把韦韵抬进去后,他在门口和段鸿互相试探了几句。 段鸿说自己今日恰好在门中设宴,邀请了关东这一带的许多武林英豪一道,问他要不要进来一起喝杯酒。 他犹豫了片刻,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段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末了退了一步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强白小友了。” 白延从小到大,听养母提过无数遍这个亲爹当年所作所为有多伤他娘的心,早发过报仇的誓。 所以就算没有韦韵这一茬,他也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和段鸿有太多接触。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段鸿瞧出了什么端倪。 离开长青门后,白延在幽州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按他以往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他肯定会打听出当地最出名的酒馆去喝上一杯。但这回他却没了这个兴致。 不仅如此,他转到最后,还在不知不觉中转回了长青门总坛附近。 然后他想,那就再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长青门总坛今夜的确设了宴,此时正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在这样的日子,这里的守卫也比平时要混乱一些,恰好方便白延混进去。 他运气好,刚进去不久,便听到了里面有两个守卫在议论韦韵。 其中一个道:“那韦大小姐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怎么我看咱们门主对她似乎也没太上心。”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都直接扔到最北边去了。我看这位韦大小姐将来得不了什么宠。” 之后他们又好奇起了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多美,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出格,叫蹲在梁上的白延差点没忍住下去将这两人教训上一顿。 好不容易按捺住这份冲动后,白延还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果然,只要一摊上韦韵的事,他的理智便会大打折扣。 其实她有什么好呢?娇气任性不说,还总喜欢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 这样想着,白延又坚定了先前那个看完一眼就走的决定。 他小心地绕过长青门中的守卫,一路往北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座规模不大、有些冷清的小院。 说冷清是因为他扫了一眼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侍女,还都是武功平平,在他手下撑不过一招的那种。 白延知道自己今夜最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则闹出什么动静来,不仅韦韵会有麻烦,他也不一定还能走得掉。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进去,只借着院外树影的遮挡掠到了院墙上。 然而就在他掠上去站定的时候,他看见了屋子里的韦韵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那一瞬间,白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 当然,破窗而入之前他也没忘记将院中那两个侍女先解决掉。 此时此刻他把这个娇气任性的少女抱在怀里,心中尽是后怕。 “你怎么这么傻?”他低声问。 “……” “我若再迟来一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木韵先前为了不破功把头埋在了他胸前,这会儿被他越按越紧,都快喘不过气了,只能挣扎着抬手去推他。 正好她也缓过来了一些,可以继续演了。 木韵咬着唇抬眼道:“你、你来做什么……?” 说罢不等白延回答,她又朝他胸膛用力一推,道:“你……你快走,快走!不要叫长青门的人发现了……” 其实她演技依然做作,但胜在之前上吊得太真了,这会儿模样太过可怜,叫白延见了只有心疼,哪还会有所怀疑。 只见白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退,眼睛里的自责都快溢出来了。 白延道:“我走了,你还会再做傻事么?” 木韵别开了脸,她觉得这时候不说话的效果最好。 果然,白延见了又多自责了几分,还重新将她揽到了怀里。 K24感慨不已:“啧啧,真不愧是写文的。” 木韵在心中嗯哼一声,很是得意。 得意的同时她又挣扎了两下,刻意硬着语气道:“你不是说送我到幽州后我们便再也不用见了吗?” 亏得她演技差,把这句狠话说得气势全无,叫白延直接理解成了逞强。 白延甚至还忍不住开始想,他当初是怎么傻到都没能察觉她只是在装冷漠的? 如此想着,他拂过她柔软的长发,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道:“我后悔了,阿韵,我后悔了。” 木韵还在想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接呢,他就揽着她站了起来。 他说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大概是怕她再拒绝他一次,还顺便点上了她的穴道。 木韵:“……” K24觉得进度喜人,兴奋地在她脑中叫唤:“可以可以,趁现在赶快离开。” 31.太后十八岁05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大约过了两分钟后, 青年可能是说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动作愤愤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柠檬水喝完,随即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风衣, 说:“我说分手, 就是真的分手, 大家一个圈子里的人, 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木韵:“……” 待对方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间空旷的餐厅后,木韵也差不多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和自己的身份。 这是个和她原本世界很像的现代都市世界, 而她的身份是个歌手。 不过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唱片市场有多不景气,像原主这样基本没什么唱功的小姑娘,能一张接一张地出专辑, 靠的还是她家有钱。 是的, 木韵这次又成了个白富美。 这位白富美姓陶, 和上一次一样单名一个韵字。 陶韵的父亲是个娱乐大亨,整个圈都要给几分薄面的那种。 有这样的身家背景, 照理说陶韵应该是混得风生水起才对,可她偏偏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倒贴自己的前男友了。 她的前男友叫季恒,就是刚才那个向她重复了好几遍“我们已经分手”的青年。 季恒是个粉丝众多的小演员,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一线流量小生。 两年前,他出来接第一部戏的时候认识了陶韵, 一个是加起来只有十句台词的龙套, 一个是投资方塞过来唱主题曲的天之骄女, 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了眼,谈了一场叫大部分圈内人都大跌眼镜的恋爱。 可惜两人的成长环境到底差太多了,半年过去,季恒便开始受不了这位大小姐。 那段时间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正好季恒也因为之前接的一部偶像剧火了起来,见面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干脆在又一次的争吵过后跟陶韵提了分手。 陶韵当然不愿意,和他闹了好久,然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各种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今天他们两个会出现在这座被她包下的西餐厅里,就是因为她打听到了季恒所在剧组的行程,特地跑过来的。 季恒作为一个流量小生,当然不想在剧组那么多人面前跟她闹起来,于是跟导演请了两小时假,过来同她吃了顿饭。 这顿饭吃到最后,便是木韵刚刚听到的那样了。 木韵问K24:“怎么又是前女友人设啊?” K24:“因为系统判断这个身份最合适啊,你别急着吐槽了,去看看任务目标吧。” 木韵说我看了,这个任务太他妈难了,居然要让季恒拿到影帝?! K24嘿了一声:“所以你要加油啊。” 流量小生拿影帝,这话听上去本来就跟天方夜谭似的,更不要说季恒的演技还是流量小生里比较差劲的那种。 木韵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他大火的那部电视剧一些片段,差点没回忆得当场昏过去。 “这太难为人了,真的。”她诚挚地点评。 “相信自己啊,你可以的。”K24怕她不想干了,忙开始安抚,“你看你上个世界不是完成得很好嘛?” “可白延是武道天才啊!季恒这演技怕是比我还烂吧,要怎么才能拿影帝啊。” 一人一系统说到这,木韵察觉餐厅外忽然闪过两道光,像是有人在拍自己。 她忙站起来,从原主印象中的另一道门离开了这里。 原主是开车来的,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显眼又拉风。 木韵坐进去的时候还在嘀咕自己已经两年没开过车了,要是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该怎么办。 K24:“陶韵有的是钱。” 木韵:“……”好吧。 贵的车开起来的确爽,但刚爽完没多久,木的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原主闺蜜打来的。 闺蜜姓柳,也是娱乐圈人士,做宣发的,之前原主就是托她打听到了季恒的行程,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木韵一接起电话,还没开口,便听到听筒里传来柳溪溪的哀嚎:“阿韵阿韵!快帮我个忙!” 木韵:“什么??” 柳溪溪说她在电影发布会呢,但是女主角迟迟不来,谁都联系不上,一会儿场面怕是药丸。 “呃,所以我要怎么帮你?”木韵问。 “你表哥啊!你让他赶紧来救个场行不?”柳溪溪说,“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打他助理电话,对面根本不接,想来想去,只能求你了!” 木韵想了想,答应了帮她打个电话试试。 柳溪溪口中的那部电影,原主也有印象,因为是她息影三年的影帝表哥复出之作。 但是原主的表哥既有家世又有业务水平,在娱乐圈向来独来独往,不跟别人打交道,像发布会这种场合,他当然也不会出现。 挂了和柳溪溪的这通电话后,木韵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表哥宋宁程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 才响第一下,对面就接了起来 。 木韵咳了一声,按原主的习惯喊了一声阿宁哥。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啊?”她问。 “有事就直说。”宋宁程言简意赅道。 “就是你之前拍的那部电影!”木韵说,“今天发布会,但那边忽然联系不到女主角了,想问你能不能去帮忙救个场。” 听筒那头的宋宁程沉默了一小会儿,问:“谁求的你?” 木韵:“那边的宣发呗,和我挺熟的,也帮过我不少忙。” 宋宁程:“……” 木韵听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又试探道:“阿宁哥?” 这回宋宁程应了一声,他说可以。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木韵问。 “今晚别找你的狐朋狗友鬼混了,回去陪姨夫姨母吃顿饭。” 其实按照陶韵的性格,这要求可能还真有点为难她,因为她总嫌父母管她管得太多,平日里也是一个人住在外面,能不回大宅就不回。 但木韵对此并不抗拒,她稍作停顿便答应了下来:“好,我今晚回去。” 当晚她开着车回到大宅时,果然惊了一大群人。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答应了去帮忙救场的表哥宋宁程居然也在。 木韵咦了一声:“阿宁哥你们发布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宋宁程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脸色有点难看。 片刻后,他冷声道:“你又去找那小子了?” 木韵:“……” 宋宁程:“你到底要吃几次亏才能长教训?他根本不是真心对你,而且你们都分手了。” 木韵本人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但是她现在是陶韵,得按照陶韵的人设来。 于是她耷拉着脑袋坐过去,半掩着脸道:“可我就是喜欢他!” 宋宁程:“……”算了,她就这德行。 木韵演了一波后,没让影帝表哥看出什么破绽,自觉应该是没崩人设。 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表哥,忽然想到这次这个要命的任务,忍不住问道:“阿宁哥,你说一个演技很烂的人有成为影帝的可能吗?” “演技很烂?谁?”宋宁程偏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嘲讽,“季恒?” “……”要不要反应这么快啊! “他要当影帝,那只能买奖了。”宋宁程一脸冷酷。 激动过后,白延也觉得义母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不反对吗?” 白玉璇:“我反对有用吗?” “何况韦连霄不是说过,曲凤剑只能给他未来女婿吗?”白玉璇神容平静地继续,“我老了,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别忘了你在你娘坟前发过的誓就好。” “义母放心,阿延绝不会忘。”提到为娘亲报仇的誓言,白延的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木韵虽然能猜到白延在他娘坟前发过什么誓,但面上却得装作不知。 她眨了眨眼道:“什么誓啊……?” 问完这一句见白延没有立刻回答,她还立刻低头表示:“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算了。” 白延忙道:“不,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与你说。”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白玉璇却插了一句:“先吃饭吧,那些陈年往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长辈发了话,他们两个也只好照做。 吃饭期间,木韵跟K24简单交流了几句。 木韵:“你说白玉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她现在放下了对韦韵的成见,也不至于这么……” K24:“也许她就是看白延的确非你不可了呢?” 木韵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玉璇到来之后发生的事。 说实话,大部分都很寻常,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她问清了他们这小半年来的经历后,把曲凤剑拿走参详了半日。 难道白玉璇是在担心如果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曲凤剑也会一并落到别人手里去? 这样想着,木韵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白玉璇。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24觉得是她多心:“你干嘛总把事情往复杂里想?你看,你现在已经洗白了自己,还替白延拿到了曲凤剑,白玉璇本来也没有一定要反对的理由了啊。” 木韵:“不反对和赞成是两回事。而且你也听到了,她对白延最大的期望就是为母报仇,按照一个报仇心切之人的逻辑,难道不会担心白延和韦韵在一起久了之后沉迷女.色,斗志被消磨吗?不管怎么说,韦韵可都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K24:“……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木韵:“你作为一个系统,居然连这些都分析不出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太废物了一点?” K24只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难道你要拒绝和白延成亲吗?” 木韵想了想,说先试探一下吧。 接下来的半顿饭时间里,木韵一直在想要寻一个怎样的借口把白延单独叫出去。结果三人吃完饭后,白玉璇竟率先站起来出去了。 “我去你娘坟前跟她说几句话。”她说。 白玉璇一走,木韵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知道自己演技有多烂。 白延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还安慰了她一句:“义母都已经同意我娶你了,她现在一定也是喜欢你的,阿韵你不用太担心。” 木韵:“……”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木韵斟酌着语气道:“对了,你们先前说的……” 谈到这个话题,白延的眼神瞬间一暗。 木韵和他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小半年,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这让她有些内疚。 于是她难得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还好吧?” 白延直接将她拉进了怀中,摩挲着她的发顶说他没事。 如此缓了片刻后,他才平复下语气开始给她讲他那个誓言背后的过往。 “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白延叹气,“你当初不是问过我为何跟我娘姓吗?我说因为我生下来就没有爹。” “……嗯。” “但其实在我三岁以前,我是不姓白的。” 三岁之前,白延曾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无数次,你爹是一个大英雄,他一定会回来接咱们娘俩走的。 那时候他还叫段延,段鸿的段,延续香火的延。 承载了一个痴心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最大爱意。 可惜的是,这个女人最终都没有等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她写出去的信无人回复,她派出去的侍女被拒之门外,只得到了一句再轻巧不过的话——“那是谁?我们门主说他不认识。” 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自然受不住这番打击,更不要说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就耗去了大半元气。 那之后没多久,她就药石无医撒手人寰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临终时心心念念的也还是她的段郎。 她死后,她最亲近的侍女,也就是白玉璇养大了当时才三岁的段延。 白玉璇给他改了姓,并告诉他,将来一定要去找段鸿那个人渣报仇。 白延目睹了母亲如何一病不起失却所有生机,本来就恨上了那个所谓的爹,不用白玉璇如何强调,就在母亲墓前发下了复仇的重誓。 “可是段鸿太厉害了。”他苦笑了一声,“这三年来,我在关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能更好地打听段鸿如今的实力,自韦庄主仙去后,这天下间怕是再没有能胜过段鸿的人了。” 木韵虽然一早知道这段故事,但听他亲口讲述一遍的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你现在有我爹的剑,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剑。” 白延闻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说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这把剑的。 “也许它在我手上无法像在韦庄主手上那样,但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辱没了它的名声。”白延的语气很坚定,“不会叫你后悔将它给了我。” “嗯,我相信你。”木韵只能这么说。 这句相信一出口,她便感觉到白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下一刻,他掐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 不是额头也不是鼻子,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木韵:“!!” 腰被他掐住,她已无路可退。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面上,痒意连同唇上的柔软触感一起被放大,叫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抬起眼,她又恰好撞进他温柔过屋外夏风的目光里。 那目光叫她没了抵抗之力也没了抵抗之心。 月光从简陋的村屋窗户里漏进来,空中还飘散着海水若有似无的咸。 但白延却觉得自己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 他能感觉到她重新放松了身体不再抗拒,也能听到她同他一道加快的心跳,这让他又大了几分胆子,直接闯入了她牙关。 从磕磕碰碰地试探到轻车熟路地舔舐似乎只需要一瞬间。 等木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用不上力气了。 她想说别,可一张口只能发出轻若蚊蝇的几句唔。 好在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白玉璇回来了。 木韵用力朝他胸膛一推,这回倒是推开了。 她喘得不行:“你义母……” 他声音比平时哑不少:“不怕,义母向来住隔壁那间,不会进来。” 木韵:“……” 白延望着她双颊飞红眸光潋滟的模样,只觉心都要跃出喉咙。 他再度弯腰俯身,问:“所以我可以再亲一下吗?” 根本来不及说不的木韵:你有本事不要在我开口前就直接亲…… K24满意于她的配合,非常高兴地继续给她解释:“很简单,帮指定的人实现愿望就好了。” 木韵:“……”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这种不算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行了,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准备一下吧,我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木韵原本还想问一句第一个世界是啥,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是一阵令她差些晕眩的天旋地转。 待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K24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以及你的任务目标,你都可以在我给你的记忆里找到。” 木韵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古代,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尽快达成目标,K24给她找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身份,这个武侠世界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姓韦名韵,是屹立武林三百年之久的飞凤山庄大小姐。 可惜美人多命苦,韦韵十五岁那年,她的父亲,飞凤山庄的第七代庄主韦连霄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治身亡了,而飞凤山庄的基业也因此落到了韦连霄的大徒弟叶辛手里。 韦连霄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他死后,武林各大门派便琢磨着要推举一个新盟主出来,最终选了关东长青门的门主段鸿。 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韦韵来说,这些江湖大事本该与她无关。 然而韦连霄生前行事太过随性,得罪的大小势力实在有点多,他一死,飞凤山庄便也跟着失势了。 为了能更好地自保,叶辛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师妹韦韵献到了长青门,想借此来讨好段鸿。 韦韵虽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但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根本不曾好好学过她爹的功夫,故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就这么被送往了关东,若是一切顺利,她便会成为段鸿的填房。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护送她的车马会在去关东路上被人给劫了。 劫的人并非冲她和飞凤山庄而来,纯粹是阴差阳错之下劫错了对象。 韦韵是天下第一美人,光凭一张脸就足够颠倒众生,这回被人劫下,不仅没被灭口,反而还收获了一个裙下之臣,就是把她劫下的那个流寇首领。 流寇首领姓白名延,是关中那一带有名的“道上阎王”。韦韵从前还是飞凤山庄大小姐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对方其实尚不及冠,只比她大了三岁。 白延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还带她去见过他的养母,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要娶她了。 如果韦韵真的嫁了他,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风花雪月惯了的第一美人拒绝了他,拒绝完还仗着他喜欢自己,要他把她送到关东长青门去。 白延舍不得她不高兴,终是照她要求办了。 长青门在幽州,白延送韦韵过去的路上,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被我劫走过,段鸿怕是不会依约娶你。” 韦韵却坚持要去。 如此,白延也只能帮她最后一把。 他特地大张旗鼓地带人将她的轿子抬到了长青门总坛前,让全幽州都知道了段鸿本来要娶的武林第一美人被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段鸿他作为一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肯定会出于对自己仁善名声的考虑,好好养着韦韵的。 可白延为她做到这份上,她也没多感动。 到了长青门后没多久,她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白延将她送到段鸿那之后,曾忍不住暗中潜入长青门一次,只为了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结果他瞧见的却是韦韵巧笑倩兮地问段鸿还娶不娶她的场面。 这场面令他心碎又失望,之后他倏地醒悟了过来,回到关中继续当他的“道上阎王”去了。 至于韦韵,她自恃美貌无双,一定能让段鸿也对自己死心塌地,结果却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了。 木韵看完这些记忆,忍不住对K24道:“原主这什么脑子啊?!” K24说你别急着吐槽,先把任务目标也看了。 这个任务的目标人物是白延,木韵要做的是帮他实现心愿。 但她将K24给她的资料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说他有什么心愿。 她皱了皱眉:“白延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啊?” K24反应了一小会儿,道:“噢,我忘了把本来原主死后的剧情给你了,我现在给你。” 木韵:“……”我怀疑我的系统是智障。 K24没管她内心如何OS,只凉凉地提醒她:“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木韵:“???” 她自认写文多年,对大部分神展开的接受度都很高。 然而在她看到白延其实是段鸿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是“……”了。 木韵:“……搞了半天,他当初是想搞小妈啊!” K24:“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愿望。” 白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为他娘报仇。 他是个私生子,知道他和段鸿真正关系的人只有他和他养母。 段鸿当年处处留情,早就忘了自己到底辜负过多少女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有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在原本的剧情里,韦韵死后,长青门和飞凤山庄还是撕了。 叶辛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及段鸿,死在了段鸿手里,连带着飞凤山庄的势力也一起被长青门吞并。 在长青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关中成名多年的“道上阎王”白延忽然向段鸿这个武林盟主下了战帖。 段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却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曾经劫过韦韵的事。 他觉得这事让他颜面无光得很,所以在决斗中一点余地都没留,最后亲手杀了白延…… 木韵点评:“这他妈不是武侠,是伦理剧吧!” K24提醒她:“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白延达成这个愿望。” 木韵消化完任务信息,琢磨着应该不会太难。 因为最后段鸿赢白延是赢在了兵刃上,段鸿有一柄名为曲凤的宝剑,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也是韦韵的父亲韦连霄当年叱咤风云时所佩的兵刃。 如果白延能先段鸿一步从叶辛手上夺到这柄剑,再去找亲爹报仇可就有底气多了。 不过—— “现在情节到哪了?”她问K24。 K24说你睁眼看就知道了。 木韵这才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忙睁开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顶软轿里。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随着这预感一起响起的还有轿外一道略有些压抑的声音。 那声音道:“长青门总坛已到,我走了。” 木韵:“……” 她倒是想说你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耳际又传来一声朗笑:“难为白小友劫错镖后还将人送到我长青门来,我段某人在此谢过了。” 木韵只能放下伸到一半的手乖乖坐好。 她脑海里K24的声音也在响,K24说:“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直接打段鸿的脸说要跟白延走啊。” 木韵心说我又不傻,当街下这个记仇无比的武林盟主面子,回头她和白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帮白延报仇了好伐! K24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他说完这一句,木韵身下的软轿便重新被抬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按原本的发展往长青门总坛内部去了。 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K24不由得好奇道:“咱们进的这个剧情点有点尴尬啊,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想了想,道:“我决定上吊。” K24:“……????” 现在木韵要扭转局面,当然也要从这里下手。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白延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看她的。 “你给我的剧情里没有说。”她啧了一声,“原主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法靠她的记忆来决定上吊时间。” “你等会儿,我去查查。”K24似乎有办法。 听他语气,木韵还以为这个问题能解决了呢,结果过了一会儿他给她来了一句只能确定是今天晚上,具体的时辰没有记载。 木韵:“……” 行吧行吧,起码比彻底的一脸抓瞎来得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坐的软轿也刚好停下。 她忙敛了表情坐直,并在脑内问K24:“现在什么时辰?” K24说:“申时三刻。” 木韵点了点头,心说那离天黑不远了,她得快些准备。 这样想着,软轿外也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韦姑娘,到了。” 木韵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了轿帘。 弯着腰出去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吸气声。 下一刻,她看清了先前那个与她说话的人。 那是个穿灰衣的刀客,在周围一行人全在为韦韵的容貌惊叹时,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木韵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知道此人便是段鸿最器重的心腹段七,在长青门内的地位很高。 她原先也就是个被飞凤山庄送来“和亲”的大小姐,现在更是还有被掳走过的不光彩经历,自是没什么底气在段七面前摆谱,故而站定之后,她便朝段七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 段七没说什么,只对等在这座小院外面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们瞬间会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来,将木韵引了进去。 但她们的定力显然不及从小往无情杀手方向培养的段七,进了院门后,那目光就再克制不住地往木韵身上飞了。 木韵在心中感叹:“她们这个反应,倒叫我迫不及待想照照镜子了。” K24:“……” K24道:“照吧照吧,你别忘了正事就好。” 木韵:“上吊嘛,我不会忘的。” 一人一系统贫了两句后,引路的侍女正好停下脚步。 她们对视了一眼,而后由高一些的那个先开口:“姑娘,这是盟主为您安排的住处,您有什么吩咐,唤我们便是。” 木韵唔了一声算应,为了维持人设,她甚至欲言又止道:“那盟主……” 她这一咬唇,差些让两个侍女看直眼,以至于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回过神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回是另一个开的口:“盟主今夜有客,他吩咐了我们好好伺候姑娘,他明日会来看姑娘。” 其实这些木韵都知道,但听到她这么说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段鸿若是过来,她那个靠上吊扭转局面的计划就得胎死腹中。 侍女知道木韵是长途跋涉才到的幽州长青门,便问她是否需要先洗漱一番。 木韵稍扯开了些唇角点头道:“好,麻烦你们了。” 原先她蹙着眉一脸郁郁的模样已十足摄人心魄,此刻露出笑来,更是满室生光。 可这不过只是个礼节性的淡笑罢了。 一直到离开这间屋子,那两个侍女都没能从那个笑里缓过来。 “我原以为这位韦姑娘长途跋涉来到幽州,中间还被劫走过,肯定会十分狼狈,没想到她竟还能美成这般……” “是啊,同为女人我都要看呆了。” …… 屋内,木韵在铜镜前语带嫌弃地啧了一声:“这看不清啊。” K24说那就别看了,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上吊吧。 白延对韦韵虽然还没彻底失望,但这一路上也的确被伤了很多次心。 所以上吊这出戏若是叫他看出了破绽,任务一样要玩完。 木韵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后,忍不住问K24:“那要是我真的吊死了怎么办?” K24:“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木韵又翻了个白眼:“恕我直言,上吊就是我想出来的。” K24只能哄着她:“是是是,你厉害。”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木韵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衣服。 为了让自己“生无可恋”的形象更逼真,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 这时已经入夜,被段七拨过来的两个侍女见她一脸恹恹地坐在桌边,还当她是为了段鸿不来看她不高兴,安慰了她好几句。 木韵:“……” 木韵只能用自己的九流演技演下去:“唉,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K24:“太做作了!” 木韵听到关门声才回他:“那你来吧。” K24立刻没声了。 木韵也收起了怼他的心,分析起了正事:“按照剧情,原主应该是过来之后洗漱了盛装打扮,然后去段鸿设宴的园子里找他,结果刚好被混进来的白延看到,对不对?” “对。” “那现在还不能上吊,再多等一刻钟吧。” K24不解:“为什么啊?” 木韵震惊了:“你是智障吗,女人梳妆打扮,半小时我都说少了!” K24:“……” 一刻钟后,木韵总算起身。 这屋子里没有现成的麻绳和白绫,她只能用床单来凑合。 原主武功平平,但好歹是习过武的,撕个床单不在话下。 待一切准备就绪,木韵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又找了个院中侍女看不到的角度摆好凳子。 32.太后十八岁06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两个武功不弱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个低眉顺眼地回她道:“少主说倘若韦姑娘不愿去青城, 那便让我们劝韦姑娘往江南去。” 木韵没问为什么是江南。 因为就算不问她也知道,白延肯定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她欺骗他利用他伤害他,他却还想着务必要护她周全。 真是傻得够可以的了, 木韵想。 K24:“那你后悔吗?” 木韵摇头:“谈不上后悔不后悔吧。” K24:“……看来我高估了你的良心。” 木韵没有反驳,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 但这事本来就很无解,何况做都做了,再谈后不后悔,也只是徒添毫无意义的烦忧罢了。 “希望他能成功报仇吧。”她轻声说。 木韵原本以为这回再上青城, 她就得自己爬那一千多级石阶了,结果马车行到青城山下后却是拐了一个弯,朝山门背面过去了。 这段路比上山路更难走,狭窄曲折不说, 还是在往地势较低的岷江江岸方向走,稍有不慎可能就一路滑到江水中去了, 骇人得很。 木韵走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洛燃:“我们这是要去哪?” 洛燃回头扫了她一眼, 言简意赅道:“后山。” 前山人多眼杂, 洛燃从没考虑过。相比之下,还是常年无人涉足的青城后山更适合用来藏人。 但一个地方适合藏人, 一般来说也就意味着它非常难去。 所以跟着洛燃行到后山那处入口的时候, 木韵差点没傻眼, 这地方陡得跟悬崖似的,要怎么上去啊? 洛燃:“我会带你上去。” 木韵还未反应过来,这人就伸手揽住了她,同时扔下一句得罪。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当初白延说带她去峰顶看风景时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洛燃的武功不及白延,带她上山的速度自然也没白延那么快,但他的确做到了带她上去。 入秋的青城雾气极重,待两人抵达洛燃说的地方时,木韵的面纱和衣袖已经被沾湿,呼吸间尽是水气。 那两个负责保护她的小姑娘紧随其后跟了上来,一言不发地站到了木韵身后。 人齐了,洛燃也就继续带路了。 青城山本就以幽为名,而这地方人迹罕至,又遍生青竹,可谓是幽中之幽了。 四人沿着一条生了不少苔藓的曲折石径从竹林中穿过,最后在一座简陋无比的茅屋前停下。 洛燃道:“你住这。” 木韵清楚自己现在是何处境,也清楚能让白延放心交托的人一定信得过,所以她未作犹豫便点了头。 洛燃见状,还愣了一瞬。 愣过之后他说:“此乃我练剑之处,除我之外,无人会来。” 木韵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这地方很安全,于是她语气认真地垂首向他道了一声谢。 洛燃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木韵:“???”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算上这次他们也才见过两次吧?怎么他的语气却像是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可韦韵的记忆里也没有洛燃这个人啊…… 洛燃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口中的从前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武林盟主韦连霄忽然放出消息说要收徒。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武林都沸腾了,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在筹谋着将自家孩子送过去,万一运气好被韦连霄收入门下了,那可是能让整个门派都沾光的好事啊。 洛燃并非出身世家,但他从小就喜欢剑,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决定去已然门庭若市的飞凤山庄试一试。 韦连霄收徒并不看出身,所有想当他徒弟的人都有见他的机会。 洛燃进去之前,在外面听了不少关于这位天下第一的议论,多是在抱怨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对方动一下眼皮子。 那时的洛燃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如何,所以听了这么多抱怨后,他进去时基本没抱太多希望。 他只是想,反正来都已经来了。 结果韦连霄见了他,竟是多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末了让他先去隔壁那间院子先等着。 他走到隔壁,发现里面已经有三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眼里有不深不浅的戒备。 之后的几日里,又陆续有人过来,最后一日结束时,加上他这院中一共有了十人。 他们十个从飞凤山庄的侍从口中知道,韦连霄只打算收一个当徒弟,所以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 洛燃话少,连场面上的招呼都很少参与,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他的剑谱。 等他把剑谱看完一半,韦连霄也终于重新来见了他们。 这回他身后跟了个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 小姑娘自然就是韦韵。 她听说父亲在收徒,便闹着要一道来看。 韦连霄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听她一说就带上了她。 这样一个娇软的小姑娘过来,还是韦连霄的女儿,很难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加上她也有心和这群可能会成为他父亲弟子的人接触,半日下来,就有七八个人一直围着她转了。 洛燃远远地看着这番场景,觉得相当没意思。 他没想到韦韵竟会主动跑过来问他在干什么。 洛燃:“看剑谱。” 韦韵见他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便再不理自己了,竟直接伸手去夺他手中的剑谱,闹出了不小动静,让院中侍从无从应对的同时,也惊动了正在屋内考验人的韦连霄。 四岁的韦韵已经相当会恃宠而骄,一个不顺心就开始哭闹,反正一哭一闹,她爹就什么都答应了。这回也是一样,分明是她先动手抢别人的东西,结果韦连霄一出来,她就指着洛燃说,这个人欺负她。 韦连霄看了看她,又扫了捧着被撕破剑谱的洛燃一眼,抬手招来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两句。 被送出飞凤山庄的时候,洛燃心中很是愤懑。 倘若韦连霄是在考验过了所有人之后没有选他也就算了,但现在这样算什么? 送他出庄的人见状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道:“我们庄主说,你若真心想学剑,可以拿着这个去青城拜师。” 洛燃犹豫了片刻,最终接下了这枚令牌。 之后他就去了青城,用不到五年的时间成为了青城派首座弟子。 韩掌门对他很好,青城上下也十分尊敬他。 所以儿时那场闹剧,他当然也已经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能同那个曾让他恨了好一段时间的小姑娘再见面。 对方完全不记得他了,性子也变了许多,还会对他说谢谢。 这让他心情很是微妙,以至于下意识感叹出了那句和从前不太一样。 木韵:“……” 对不起,原主干过的类似混账事真的太多了,而且一般干完就抛到脑后,根本不可能记得。 但怎么说,这事真的很混账啊! 木韵只能垂下头对洛燃道歉:“当时年幼无知,叫洛少侠受了这般委屈,对不起。” 洛燃应了一声,说时辰到了,他该回前山了。 木韵:“那……走好?” 洛燃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这场景让木韵觉得莫名熟悉,然后她想起来,当初他带着韩阮来道歉时,就曾在离开时回头这么看过她一眼。 难道那时他就已经认出她是小时候那个混账了吗?! 木韵跟K24感慨:“……那他还愿意帮白延这个忙,他真的是个好人。” K24:“白延也是个好人。” 木韵:“……”行吧,就她是混蛋。 青城后山如洛燃所说,不会有他以外的人来,木韵正好乐得清净。 但就算是木韵也没想到,她在青城这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洛燃偶尔会告诉她一点外界的消息,比如段鸿又打败了谁。 木韵对这些消息其实并不意外,但这么渐渐地听下来,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担忧。 终于,在第三年年关将至的时候,洛燃对她说:“他给段鸿下了战书。”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但木韵知道是谁。 说实话,比她想象中要快。 她抬眼道:“什么时候?” 洛燃:“明年清明。” 沉默片刻后,她又问:“他们在何处决斗?” 洛燃说在武昌。 从青城到武昌并不太远,若是走水路,半个月就能到。 K24:“那你要去看吗?” 木韵:“还是去吧,就当是去看我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了。” 这样两位剑客约战,同为剑客的洛燃自然也要去。 木韵原以为洛燃憋了三年,这回总该要忍不住问一问她白延究竟为什么要和段鸿杠上了,结果一直到他们出发去武昌他都没有问过。 这让木韵又好奇起了他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白延究竟告诉了他多少? 然而好奇归好奇,在面对洛燃的时候,木韵仍是一次都没有提白延这个名字。 他们在清明前一日抵达武昌。 清明时节雨纷纷,江上一片迷蒙,叫人连十丈之外船只的轮廓都看不清,木韵被自己的两个“保镖”从船上扶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一跳。 她有些紧张地回头一望,发现渡口对面,有一青衣美妇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是白玉璇。 洛燃见她身形一顿,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不认识白玉璇,但他认识站在白玉璇身旁的那个剑客。 双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他清楚地听到了木韵的抽气声。 而他在这样气势万钧的冰冷目光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停顿着缓了片刻后,洛燃偏头对木韵道:“走吧。” 说罢他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木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的脚步,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了上去。 白延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那目光跟看街上的任何一个陌生人完全无异。 绑都绑了,木韵对此当然也没有意见,她问K24:“是什么任务啊?” K24满意于她的配合,非常高兴地继续给她解释:“很简单,帮指定的人实现愿望就好了。” 木韵:“……”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这种不算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行了,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准备一下吧,我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木韵原本还想问一句第一个世界是啥,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是一阵令她差些晕眩的天旋地转。 待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K24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以及你的任务目标,你都可以在我给你的记忆里找到。” 木韵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古代,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尽快达成目标,K24给她找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身份,这个武侠世界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姓韦名韵,是屹立武林三百年之久的飞凤山庄大小姐。 可惜美人多命苦,韦韵十五岁那年,她的父亲,飞凤山庄的第七代庄主韦连霄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治身亡了,而飞凤山庄的基业也因此落到了韦连霄的大徒弟叶辛手里。 韦连霄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他死后,武林各大门派便琢磨着要推举一个新盟主出来,最终选了关东长青门的门主段鸿。 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韦韵来说,这些江湖大事本该与她无关。 然而韦连霄生前行事太过随性,得罪的大小势力实在有点多,他一死,飞凤山庄便也跟着失势了。 为了能更好地自保,叶辛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师妹韦韵献到了长青门,想借此来讨好段鸿。 韦韵虽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但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根本不曾好好学过她爹的功夫,故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就这么被送往了关东,若是一切顺利,她便会成为段鸿的填房。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护送她的车马会在去关东路上被人给劫了。 劫的人并非冲她和飞凤山庄而来,纯粹是阴差阳错之下劫错了对象。 韦韵是天下第一美人,光凭一张脸就足够颠倒众生,这回被人劫下,不仅没被灭口,反而还收获了一个裙下之臣,就是把她劫下的那个流寇首领。 流寇首领姓白名延,是关中那一带有名的“道上阎王”。韦韵从前还是飞凤山庄大小姐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对方其实尚不及冠,只比她大了三岁。 白延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还带她去见过他的养母,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要娶她了。 如果韦韵真的嫁了他,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风花雪月惯了的第一美人拒绝了他,拒绝完还仗着他喜欢自己,要他把她送到关东长青门去。 白延舍不得她不高兴,终是照她要求办了。 长青门在幽州,白延送韦韵过去的路上,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被我劫走过,段鸿怕是不会依约娶你。” 韦韵却坚持要去。 如此,白延也只能帮她最后一把。 他特地大张旗鼓地带人将她的轿子抬到了长青门总坛前,让全幽州都知道了段鸿本来要娶的武林第一美人被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段鸿他作为一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肯定会出于对自己仁善名声的考虑,好好养着韦韵的。 可白延为她做到这份上,她也没多感动。 到了长青门后没多久,她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白延将她送到段鸿那之后,曾忍不住暗中潜入长青门一次,只为了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结果他瞧见的却是韦韵巧笑倩兮地问段鸿还娶不娶她的场面。 这场面令他心碎又失望,之后他倏地醒悟了过来,回到关中继续当他的“道上阎王”去了。 至于韦韵,她自恃美貌无双,一定能让段鸿也对自己死心塌地,结果却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了。 木韵看完这些记忆,忍不住对K24道:“原主这什么脑子啊?!” K24说你别急着吐槽,先把任务目标也看了。 这个任务的目标人物是白延,木韵要做的是帮他实现心愿。 但她将K24给她的资料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说他有什么心愿。 她皱了皱眉:“白延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啊?” K24反应了一小会儿,道:“噢,我忘了把本来原主死后的剧情给你了,我现在给你。” 木韵:“……”我怀疑我的系统是智障。 K24没管她内心如何OS,只凉凉地提醒她:“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木韵:“???” 她自认写文多年,对大部分神展开的接受度都很高。 然而在她看到白延其实是段鸿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是“……”了。 木韵:“……搞了半天,他当初是想搞小妈啊!” K24:“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愿望。” 白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为他娘报仇。 他是个私生子,知道他和段鸿真正关系的人只有他和他养母。 段鸿当年处处留情,早就忘了自己到底辜负过多少女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有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在原本的剧情里,韦韵死后,长青门和飞凤山庄还是撕了。 叶辛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及段鸿,死在了段鸿手里,连带着飞凤山庄的势力也一起被长青门吞并。 在长青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关中成名多年的“道上阎王”白延忽然向段鸿这个武林盟主下了战帖。 段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却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曾经劫过韦韵的事。 他觉得这事让他颜面无光得很,所以在决斗中一点余地都没留,最后亲手杀了白延…… 木韵点评:“这他妈不是武侠,是伦理剧吧!” K24提醒她:“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白延达成这个愿望。” 木韵消化完任务信息,琢磨着应该不会太难。 因为最后段鸿赢白延是赢在了兵刃上,段鸿有一柄名为曲凤的宝剑,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也是韦韵的父亲韦连霄当年叱咤风云时所佩的兵刃。 如果白延能先段鸿一步从叶辛手上夺到这柄剑,再去找亲爹报仇可就有底气多了。 不过—— “现在情节到哪了?”她问K24。 K24说你睁眼看就知道了。 木韵这才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忙睁开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顶软轿里。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随着这预感一起响起的还有轿外一道略有些压抑的声音。 那声音道:“长青门总坛已到,我走了。” 木韵:“……” 她倒是想说你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耳际又传来一声朗笑:“难为白小友劫错镖后还将人送到我长青门来,我段某人在此谢过了。” 木韵只能放下伸到一半的手乖乖坐好。 她脑海里K24的声音也在响,K24说:“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直接打段鸿的脸说要跟白延走啊。” 木韵心说我又不傻,当街下这个记仇无比的武林盟主面子,回头她和白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帮白延报仇了好伐! K24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他说完这一句,木韵身下的软轿便重新被抬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按原本的发展往长青门总坛内部去了。 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K24不由得好奇道:“咱们进的这个剧情点有点尴尬啊,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想了想,道:“我决定上吊。” K24:“……????” 曲凤剑是几代剑神的佩剑,纵使现在落到一个不太厉害的主人手里,也仍旧保留着令旁人心惊的可怕气息。 所谓神剑,不外如是。 所以叶辛这一拔剑,就叫江边的观战人群瞬间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两个人,他们期待着曲凤剑大显神威,也期待着白延的应对。 白延却始终没有动,他仍定定地站在那。 纵使木韵知道他武功比叶辛好很多,看到这样一番场面,也还是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一旁的韩掌门大约察觉到了这一点,笑着道:“林老弟这两年,剑术又有大精进啊。” 他是一派掌门,虽然无法比肩韦连霄段鸿,但也是许多剑客心里的一座高山了,所以听到他这句话,有不少人都为之一振,看得更加认真,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场面。 而白延的表现也没有辜负他们这番期待。 他在曲凤剑朝他右肋刺来的那一瞬抬起了手。 看上去脆弱不堪的黄葛枝在曲凤剑的剑势包围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断,反而还隐隐有破开那些剑光包围的趋势。 风从江面上吹来,将这二人的衣衫吹得翻飞作响,也放大了神剑与树枝接触那一瞬所发出的声响。 白延的“剑”截住了叶辛的剑!那把闻名天下的曲凤,竟是连半寸都不能再往前了。 木韵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问K24:“这已经算是有境界差距了吧?” K24说是的,毕竟不管是天赋还是后天努力,白延都妥妥吊打叶辛。 33.太后十八岁07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但这种时候她的反应本来也不太重要,双方就这么迅速地完成了交接。 洛燃是个不多话的人, 接到了人之后,便没有再同木韵多说什么了。 幸好除了他之外,之前路上负责照料她起居和贴身保护她安全的两个姑娘也跟着一起去了青城。 路上木韵试探着问她们:“他还有交待什么别的事吗?” 两个武功不弱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后, 其中一个低眉顺眼地回她道:“少主说倘若韦姑娘不愿去青城,那便让我们劝韦姑娘往江南去。” 木韵没问为什么是江南。 因为就算不问她也知道, 白延肯定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她欺骗他利用他伤害他,他却还想着务必要护她周全。 真是傻得够可以的了,木韵想。 K24:“那你后悔吗?” 木韵摇头:“谈不上后悔不后悔吧。” K24:“……看来我高估了你的良心。” 木韵没有反驳,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 但这事本来就很无解,何况做都做了,再谈后不后悔,也只是徒添毫无意义的烦忧罢了。 “希望他能成功报仇吧。”她轻声说。 木韵原本以为这回再上青城, 她就得自己爬那一千多级石阶了,结果马车行到青城山下后却是拐了一个弯, 朝山门背面过去了。 这段路比上山路更难走,狭窄曲折不说, 还是在往地势较低的岷江江岸方向走, 稍有不慎可能就一路滑到江水中去了,骇人得很。 木韵走得心惊胆战, 忍不住问洛燃:“我们这是要去哪?” 洛燃回头扫了她一眼, 言简意赅道:“后山。” 前山人多眼杂, 洛燃从没考虑过。相比之下,还是常年无人涉足的青城后山更适合用来藏人。 但一个地方适合藏人,一般来说也就意味着它非常难去。 所以跟着洛燃行到后山那处入口的时候,木韵差点没傻眼,这地方陡得跟悬崖似的,要怎么上去啊? 洛燃:“我会带你上去。” 木韵还未反应过来,这人就伸手揽住了她,同时扔下一句得罪。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当初白延说带她去峰顶看风景时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洛燃的武功不及白延,带她上山的速度自然也没白延那么快,但他的确做到了带她上去。 入秋的青城雾气极重,待两人抵达洛燃说的地方时,木韵的面纱和衣袖已经被沾湿,呼吸间尽是水气。 那两个负责保护她的小姑娘紧随其后跟了上来,一言不发地站到了木韵身后。 人齐了,洛燃也就继续带路了。 青城山本就以幽为名,而这地方人迹罕至,又遍生青竹,可谓是幽中之幽了。 四人沿着一条生了不少苔藓的曲折石径从竹林中穿过,最后在一座简陋无比的茅屋前停下。 洛燃道:“你住这。” 木韵清楚自己现在是何处境,也清楚能让白延放心交托的人一定信得过,所以她未作犹豫便点了头。 洛燃见状,还愣了一瞬。 愣过之后他说:“此乃我练剑之处,除我之外,无人会来。” 木韵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这地方很安全,于是她语气认真地垂首向他道了一声谢。 洛燃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木韵:“???”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算上这次他们也才见过两次吧?怎么他的语气却像是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可韦韵的记忆里也没有洛燃这个人啊…… 洛燃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口中的从前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武林盟主韦连霄忽然放出消息说要收徒。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武林都沸腾了,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在筹谋着将自家孩子送过去,万一运气好被韦连霄收入门下了,那可是能让整个门派都沾光的好事啊。 洛燃并非出身世家,但他从小就喜欢剑,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决定去已然门庭若市的飞凤山庄试一试。 韦连霄收徒并不看出身,所有想当他徒弟的人都有见他的机会。 洛燃进去之前,在外面听了不少关于这位天下第一的议论,多是在抱怨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对方动一下眼皮子。 那时的洛燃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如何,所以听了这么多抱怨后,他进去时基本没抱太多希望。 他只是想,反正来都已经来了。 结果韦连霄见了他,竟是多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末了让他先去隔壁那间院子先等着。 他走到隔壁,发现里面已经有三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眼里有不深不浅的戒备。 之后的几日里,又陆续有人过来,最后一日结束时,加上他这院中一共有了十人。 他们十个从飞凤山庄的侍从口中知道,韦连霄只打算收一个当徒弟,所以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 洛燃话少,连场面上的招呼都很少参与,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他的剑谱。 等他把剑谱看完一半,韦连霄也终于重新来见了他们。 这回他身后跟了个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 小姑娘自然就是韦韵。 她听说父亲在收徒,便闹着要一道来看。 韦连霄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听她一说就带上了她。 这样一个娇软的小姑娘过来,还是韦连霄的女儿,很难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加上她也有心和这群可能会成为他父亲弟子的人接触,半日下来,就有七八个人一直围着她转了。 洛燃远远地看着这番场景,觉得相当没意思。 他没想到韦韵竟会主动跑过来问他在干什么。 洛燃:“看剑谱。” 韦韵见他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便再不理自己了,竟直接伸手去夺他手中的剑谱,闹出了不小动静,让院中侍从无从应对的同时,也惊动了正在屋内考验人的韦连霄。 四岁的韦韵已经相当会恃宠而骄,一个不顺心就开始哭闹,反正一哭一闹,她爹就什么都答应了。这回也是一样,分明是她先动手抢别人的东西,结果韦连霄一出来,她就指着洛燃说,这个人欺负她。 韦连霄看了看她,又扫了捧着被撕破剑谱的洛燃一眼,抬手招来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两句。 被送出飞凤山庄的时候,洛燃心中很是愤懑。 倘若韦连霄是在考验过了所有人之后没有选他也就算了,但现在这样算什么? 送他出庄的人见状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道:“我们庄主说,你若真心想学剑,可以拿着这个去青城拜师。” 洛燃犹豫了片刻,最终接下了这枚令牌。 之后他就去了青城,用不到五年的时间成为了青城派首座弟子。 韩掌门对他很好,青城上下也十分尊敬他。 所以儿时那场闹剧,他当然也已经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能同那个曾让他恨了好一段时间的小姑娘再见面。 对方完全不记得他了,性子也变了许多,还会对他说谢谢。 这让他心情很是微妙,以至于下意识感叹出了那句和从前不太一样。 木韵:“……” 对不起,原主干过的类似混账事真的太多了,而且一般干完就抛到脑后,根本不可能记得。 但怎么说,这事真的很混账啊! 木韵只能垂下头对洛燃道歉:“当时年幼无知,叫洛少侠受了这般委屈,对不起。” 洛燃应了一声,说时辰到了,他该回前山了。 木韵:“那……走好?” 洛燃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这场景让木韵觉得莫名熟悉,然后她想起来,当初他带着韩阮来道歉时,就曾在离开时回头这么看过她一眼。 难道那时他就已经认出她是小时候那个混账了吗?! 木韵跟K24感慨:“……那他还愿意帮白延这个忙,他真的是个好人。” K24:“白延也是个好人。” 木韵:“……”行吧,就她是混蛋。 青城后山如洛燃所说,不会有他以外的人来,木韵正好乐得清净。 但就算是木韵也没想到,她在青城这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洛燃偶尔会告诉她一点外界的消息,比如段鸿又打败了谁。 木韵对这些消息其实并不意外,但这么渐渐地听下来,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担忧。 终于,在第三年年关将至的时候,洛燃对她说:“他给段鸿下了战书。”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但木韵知道是谁。 说实话,比她想象中要快。 她抬眼道:“什么时候?” 洛燃:“明年清明。” 沉默片刻后,她又问:“他们在何处决斗?” 洛燃说在武昌。 从青城到武昌并不太远,若是走水路,半个月就能到。 K24:“那你要去看吗?” 木韵:“还是去吧,就当是去看我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了。” 这样两位剑客约战,同为剑客的洛燃自然也要去。 木韵原以为洛燃憋了三年,这回总该要忍不住问一问她白延究竟为什么要和段鸿杠上了,结果一直到他们出发去武昌他都没有问过。 这让木韵又好奇起了他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白延究竟告诉了他多少? 然而好奇归好奇,在面对洛燃的时候,木韵仍是一次都没有提白延这个名字。 他们在清明前一日抵达武昌。 清明时节雨纷纷,江上一片迷蒙,叫人连十丈之外船只的轮廓都看不清,木韵被自己的两个“保镖”从船上扶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一跳。 她有些紧张地回头一望,发现渡口对面,有一青衣美妇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是白玉璇。 洛燃见她身形一顿,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不认识白玉璇,但他认识站在白玉璇身旁的那个剑客。 双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他清楚地听到了木韵的抽气声。 而他在这样气势万钧的冰冷目光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停顿着缓了片刻后,洛燃偏头对木韵道:“走吧。” 说罢他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木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的脚步,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了上去。 白延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那目光跟看街上的任何一个陌生人完全无异。 青城是武林间数得上名号的剑术正宗。这样的门派养出来的弟子大多心性不错,哪怕见了木韵脸上的胎记,也鲜少会作出什么令人不悦的反应。 至于白延,他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神剑的主人,在这些从小练剑的青城弟子眼里,差不多就是偶像的地位了。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论是谁上山,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顿时勾起唇角,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34.太后十八岁08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K24其实有些不理解:“以白玉璇的性格,就算你不配合,之后她肯定也会想办法逼得白延放弃你选择剑的吧, 你何必亲自去伤害他?” 木韵:“长痛不如短痛啊, 如果他迟早要屈服于这把剑, 那还不如在屈服之前少煎熬一点。” K24:“……”怎么说呢, 他觉得不管怎样白延都好惨啊! 木韵给自己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准备,这会儿真的把话说出口, 倒是比当初想象中要冷静不少。 她琢磨着她该走了。 K24:“等等?这么绝情的吗?” 木韵:“不,我怕我内疚之下, 天天对着他会心软。” 像韦连霄那样彻底断情绝爱走上无情道的人到底是少数, 木韵虽然能为了任务冷静地做出选择,但也不是一丝都不曾为白延动容过,她无法保证自己不心软。 何况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 剩下的事有一心报仇的白玉璇在,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她留在这反而碍事。 K24看她真的立刻动手收拾起了行李,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她快收拾完的时候,白延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剑, 一推门看到她的动作, 表情一滞:“阿韵……” 木韵身形一顿,却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 白延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道:“是不是义母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木韵没想到到这份上他还是在找理由相信她。 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缓缓开口道:“你方才说的话, 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信。”他声音颤抖, “你若是从一开始就只想借我报复你师兄和段鸿,当初何必要把我赶走再一个人赴死?” 木韵:“……” 他要不说,她还真把这事忘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只能临场发挥脑洞继续编。 木韵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最早的时候我想过去长青门跟段鸿同归于尽。” “他把我当成一个能用来装点他武林盟主地位的物件,因为他想要,飞凤山庄就得乖乖拱手奉上,那我就让他尝尝被物件反咬的滋味好了。 “可是到了长青门之后我才知道,我这种想法有多天真。 “段鸿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风流成性到处留情的段鸿了,如今他半点女色都不近,我半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就决定上吊?”白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骤然多用了三分力。 “对。要我仰他鼻息在长青门过下去,我还不如直接去见我爹。”故事编到此处,木韵倒是说得一句比一句顺畅了,“可惜我还没见到我爹,你就来了。” “……” “我当时看你混进长青门也没被人察觉,心想我可能低估了你的本事,所以我就决定……” “……够了。”他神色痛苦地打断她,“够了,不用说了。” K24一边叹为观止一边瑟瑟发抖:“你们写文的都这么可怕的嘛,你这说得我都快信了。” 木韵没理会这废物系统,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沉默相对了片刻后,她抬手去掰白延的手,说:“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延红着眼盯着她,良久才出声道:“我会赢过段鸿。” 我会赢过他,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利用我骗我,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两人离得这么近,她根本避无可避。 她只能闭着眼偏过头道:“那就等你赢过他了再说罢。” 说完这一句,她感觉肩上那两只手骤然一松。 “好,好……等我赢过了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不可闻。 木韵本能地想说一句我相信你,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幸好白延没注意到她这番欲言又止,他正低头端详曲凤剑。 K24:“他不会是又想把剑还给你吧?” 木韵:“……” 完了,按白延的性格还真干得出这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抬起了头把剑推了过来。 “你的剑。” 话还是当初赢下叶辛时那句话,但语气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木韵没有接,她冷声道:“它若是在我手里,指不定哪天就被长青门的人夺去了,你不用还我,用它赢过段鸿就是。” 白延想了一小会儿,表情变幻,最后他说好。 木韵闻言,顿松一口气。 之后白延又问她:“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木韵想了想,说先回蜀中看看吧。 他垂着眼思忖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木韵:“……”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傻的? K24也目瞪口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良心很痛?” 当天晚上白延不知道跟白玉璇说了什么,总之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白玉璇的表情很复杂,期间还状似无意地看了木韵好几次。 木韵只当没注意到,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饭后白玉璇如以往一般回自己屋子休息,而白延则是一边洗碗一边跟她说,他让义母帮忙,为她安排了从岭南回蜀中所需的护卫。 “倘若不出意外,那些人七日后就能赶来了。”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等他们过来,你再走也不迟。” 木韵闷闷地回了一句谢谢。 他动作一顿:“不用,我拿了你的剑,本就该护你周全。” 夜间海风肆虐,吹得窗户吱嘎作响。 木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仍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知道屋子另一头的白延也没睡。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听到他起身推门出去的声音。 这一回她没有跟出去。她在带着凉意的月光中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六个晚上,他都会在子时之后出门练剑。 第七晚木韵一直等到窗外的晨光漏进来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然而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走到了她床边。 有熟悉的气味笼罩她鼻尖,之后是一个轻得好似幻觉的吻。 木韵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道别了。 白玉璇召来的人马都是他们这些年发展势力培养出的心腹。 这些人见到木韵,就跟段鸿那个叫段七的手下一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听完主人的吩咐应完一声好,便将她请上了马车。 临行前白玉璇神色复杂地嘱咐了她一句,若是不想多生事端,此去蜀中路上,千万不要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容。 木韵点头:“我知道。” 白玉璇放下车帘,似是交代完了,但就在车帘彻底落下的前一刻,她又回过头对木韵道:“谢谢你,韦姑娘。” 木韵:“……” K24:“看来你只骗过了白延,没骗过白玉璇啊。” 木韵:“没关系,骗过白延就够了。” 此时的木韵还不知道,被她骗过的白延,在安排护送她回蜀中的人马之余,还另外多做了一件事。 一行人扮作商队沿官道从岭南入蜀,有白玉璇悉心培养的心腹在,一路上都没出过什么大岔子。但这一路上,木韵也听到了许多关于段鸿只凭十剑便赢下漠北七星的传言。 因为这一战,江湖上甚至已经开始拿他和韦连霄作比较。 不过在蜀地,韦连霄的名望还是远胜段鸿,大部分人比到最后,还是会感慨,倘若韦庄主还在世,哪轮得到姓段的逞威风啊。 感慨完这句,他们又开始念叨,可惜韦庄主那个徒弟不成器,不仅护不住天下第一美人,也护不住飞凤山庄的镇庄宝剑。 越是往蜀中走,这些议论便越是多。 木韵也由此得知了飞凤山庄现在混乱极了,不是个好去处。 她问K24:“你说哪里太平一点?” K24:“你这张脸,到哪都太平不了啊。” 就在她最纠结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似是一早知道她的行进路线,在秋风中背着剑拦住了她的车马。 墨袍竹冠,声音同面容一样清冷。 他说:“林焕给我送了信,他说飞凤山庄乱作一团你镇不住,托我接你去青城。” 木韵:“……” 而他表情未变地继续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白延能够在不及弱冠的年纪就成为关中的“道上阎王”,自然有几分真本事,也傲得很。 在遇到韦韵之前,他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美人,但从来都是说拒绝的那一个。这回栽在她身上后,他不仅为她一再破例,甚至还放下自己在关中的基业亲自护送她来幽州。 这滋味叫他憋屈不已,偏偏又无从发泄。 长青门的人把韦韵抬进去后,他在门口和段鸿互相试探了几句。 段鸿说自己今日恰好在门中设宴,邀请了关东这一带的许多武林英豪一道,问他要不要进来一起喝杯酒。 他犹豫了片刻,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段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末了退了一步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强白小友了。” 白延从小到大,听养母提过无数遍这个亲爹当年所作所为有多伤他娘的心,早发过报仇的誓。 所以就算没有韦韵这一茬,他也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和段鸿有太多接触。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段鸿瞧出了什么端倪。 离开长青门后,白延在幽州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按他以往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他肯定会打听出当地最出名的酒馆去喝上一杯。但这回他却没了这个兴致。 不仅如此,他转到最后,还在不知不觉中转回了长青门总坛附近。 然后他想,那就再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长青门总坛今夜的确设了宴,此时正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在这样的日子,这里的守卫也比平时要混乱一些,恰好方便白延混进去。 他运气好,刚进去不久,便听到了里面有两个守卫在议论韦韵。 其中一个道:“那韦大小姐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怎么我看咱们门主对她似乎也没太上心。”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都直接扔到最北边去了。我看这位韦大小姐将来得不了什么宠。” 之后他们又好奇起了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多美,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出格,叫蹲在梁上的白延差点没忍住下去将这两人教训上一顿。 好不容易按捺住这份冲动后,白延还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果然,只要一摊上韦韵的事,他的理智便会大打折扣。 其实她有什么好呢?娇气任性不说,还总喜欢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 这样想着,白延又坚定了先前那个看完一眼就走的决定。 他小心地绕过长青门中的守卫,一路往北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座规模不大、有些冷清的小院。 说冷清是因为他扫了一眼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侍女,还都是武功平平,在他手下撑不过一招的那种。 白延知道自己今夜最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则闹出什么动静来,不仅韦韵会有麻烦,他也不一定还能走得掉。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进去,只借着院外树影的遮挡掠到了院墙上。 然而就在他掠上去站定的时候,他看见了屋子里的韦韵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那一瞬间,白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 当然,破窗而入之前他也没忘记将院中那两个侍女先解决掉。 此时此刻他把这个娇气任性的少女抱在怀里,心中尽是后怕。 “你怎么这么傻?”他低声问。 “……” “我若再迟来一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木韵先前为了不破功把头埋在了他胸前,这会儿被他越按越紧,都快喘不过气了,只能挣扎着抬手去推他。 正好她也缓过来了一些,可以继续演了。 木韵咬着唇抬眼道:“你、你来做什么……?” 说罢不等白延回答,她又朝他胸膛用力一推,道:“你……你快走,快走!不要叫长青门的人发现了……” 其实她演技依然做作,但胜在之前上吊得太真了,这会儿模样太过可怜,叫白延见了只有心疼,哪还会有所怀疑。 只见白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退,眼睛里的自责都快溢出来了。 白延道:“我走了,你还会再做傻事么?” 木韵别开了脸,她觉得这时候不说话的效果最好。 果然,白延见了又多自责了几分,还重新将她揽到了怀里。 K24感慨不已:“啧啧,真不愧是写文的。” 木韵在心中嗯哼一声,很是得意。 得意的同时她又挣扎了两下,刻意硬着语气道:“你不是说送我到幽州后我们便再也不用见了吗?” 亏得她演技差,把这句狠话说得气势全无,叫白延直接理解成了逞强。 白延甚至还忍不住开始想,他当初是怎么傻到都没能察觉她只是在装冷漠的? 如此想着,他拂过她柔软的长发,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道:“我后悔了,阿韵,我后悔了。” 木韵还在想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接呢,他就揽着她站了起来。 他说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大概是怕她再拒绝他一次,还顺便点上了她的穴道。 木韵:“……” K24觉得进度喜人,兴奋地在她脑中叫唤:“可以可以,趁现在赶快离开。” 木韵:“话说回来,我就这么走了,段鸿这边怎么办,按他性格,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K24:“你被劫走一次,他就已经觉得丢了个大面子,现在人回来了又没了,我觉得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木韵还是有点担心:“我不信他不会暗地里找我们出气。” K24笑了:“你别忘了白延是道上阎王,他从十四岁那年成名起,想劫下的镖便从未失手过。想杀他的人多不胜数,但他还是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像他这样的人,别的本事我不敢说,但逃命躲仇家绝对一流。” 木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接下来就是带他去飞凤山庄拿剑了。” “光有剑可不行。”K24提醒她,“原本的剧情里,他就是在韦韵这受了刺激才回去潜心悟剑,成为武林中仅次于段鸿的剑客的,走的也是那种断情绝爱的剑道。” 35.太后十八岁09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她前段时间赶稿赶得昼夜不分作息颠倒, 可以说是拼了半条命才在编辑给的最后死线前交上。 稿子完成,又补了一个长觉起来后, 她被镜子里那张仿佛被抽干精气的脸吓得差点摔了她的漱口杯,所以刷完这个牙她就火速换了衣服拎上包去了美容院。 木韵是一个靠卖字养活自己的自由撰稿人,虽然水平凑合,但架不住拖延症严重, 所以每次临近死线,她都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然后四十八小时全用来赶稿。 这么作的结果就是不到一年她就成了家附近这间美容院的金卡客户。 而现在, 听到金卡客户手机铃声响起,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也立刻尽职尽责地帮她按好了递到她脸侧。 木韵哼唧了一声:“谁?” 电话那头传来肖奕含笑的声音:“你在哪呢?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木韵:“啥啊?” 肖奕:“一张结婚请帖。” 这话说得太简练,以至于木韵第一反应是—— “什么?请帖?你又要结婚了?” 肖奕:“……” 肖奕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我, 是你初恋。” 木韵之前还闭着眼呢, 听到他这句, 当即翻身坐起高声道:“谁?你再说一遍?” 肖奕笑了一声,照她要求重复了一遍道:“你初恋, 沈邢。” 木韵:“……他给你寄了请帖?” 肖奕:“对,他说联系不上你,所以你的那份托我转交。” 听到这里, 木韵实在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我可去他妈的吧!” 说完不等肖奕反应,她又补充道:“请帖不用给我了, 我不祈祷他暴毙就是我最后的善良了, 还去他婚礼, 做梦呢!” 不怪木韵反应大,实在是她这位初恋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那会儿木韵还是个纯情少女,就因为生理期时的一件外套对沈邢一往情深,纠结暧昧了大半年才鼓起勇气告了白。 当时沈邢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让她高兴得几天几夜没合拢嘴。 最开始交往的时候,两人的确度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过去,这丫就劈腿了,而且劈腿对象还是个高一学妹! 木韵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立刻提了分手。 如果这个故事仅止于此,她可能还不会怨念至此。 真正让她至今听到沈邢这个名字就克制不住想骂人的事还在后面。 两人分手后不久就是高考,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全校都在欢庆终于解脱的时候,沈邢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喇叭,跑到操场上喊她的名字求复合,还说什么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木韵:“……这人是神经病吧!” 这件事导致后来好几年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木韵都要被所有认识的人打趣一遍,更有甚者直接喊她复合门女主。 木韵实在崩溃,以至于后来连同学聚会都懒得再去。 现在肖奕告诉她,沈邢要结婚了,还给她发了请帖,她也只觉得又被恶心了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沈邢怎么会给她发请帖的? 她忍不住问肖奕:“他请我做啥啊?” 肖奕咳了一声才娓娓道来:“他跟我说他在家里翻出了一盒星星,是你当年送他的。” 木韵:“……” 肖奕继续:“他无聊拆了一颗,发现里面写了字。” 木韵:“……好了你不要说了。” 当年她是送过他一盒亲手叠的纸星星,除了每颗里面都写字之外,数量也是按着他生日来的,1124颗,折了她小半个学期,可谓满是少女情思。 然而如今再提起这些少女情思,她就只剩下羞耻了。 “天哪这都多少年了……”木韵觉得自己要疯,“他为啥还留着啊!他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肖奕已经在忍笑了,“不过按他那王子病性格,翻到这玩意儿,不脑补得飞起才奇怪呢。” “所以他觉得我至今都对他念念不忘?!” “差不多吧。”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的心态基本上崩了。 她翻了个白眼道:“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他还是暴毙吧!” 发泄完挂断电话,木韵依然很气。 女人一生气就容易冲动,她也不例外,所以接下来的半天里,她除了原本预定的美容套餐之外,又跑到楼下商场扫了一堆护肤和彩妆。 正当她感慨着果然只有花钱才能使人快乐的时候,肖奕的电话又进来了。 她皱了皱眉才接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出那句又怎么了,就听电话那头传来肖奕惊悚里带着惶然的声音。 肖奕说:“你下午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木韵:“你说哪句啊?” “最后一句。” “暴毙?”她还没健忘,“咋了,沈邢知道我没对他旧情难忘很失望?” “……不,他暴毙了。” 这消息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木韵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 然而电话那头的肖奕就像是知道她怎么想似的,只停顿了片刻便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阿韵,沈邢他不行了。” “他现在在省医院的ICU,命悬一线,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木韵:“???” 木韵还是觉得这事堪称如魔似幻:“不是,他怎么就进ICU了?” 肖奕叹了一口气,说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我本来是想约他吃个饭,顺便告诉他你有事去不了他婚礼,结果电话打过去是他未婚妻接的,说他下午在家看电视时忽然就口吐白沫不行了……” 木韵:“……” 她已经不知道该为自己的乌鸦嘴震惊还是该纠正肖奕既然还在抢救那就不叫暴毙。 肖奕等不到她回音,扔下一句不然你还是来看看吧就挂了。 木韵再度:“……” 讲道理,结婚前夕口吐白沫进ICU是很惨没错,但这锅应该扣不到她头上来吧!她要是真能言灵,她还用累死累活赶稿挣钱吗! 这样想着,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与此同时,脑海里也响起了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你初恋进ICU的确是你的锅。” 木韵:“哈?!” 啥玩意儿?? 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果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初恋进ICU是你的锅。” 木韵满心惊悚,再看眼前,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已变成了一片空白,甚至她今天冲动消费的成果都不翼而飞了。 木韵简直想当场表演一个晕厥,而且—— “怎么就是我的锅了啊!” 待那个声音将事情原委给她解释明白,木韵便彻底无言了。 简单来说,就是木韵中了头彩,她的愿望被实现了。什么愿望呢? ——“他还是暴毙吧!” 木韵崩溃:“所以他真的会暴毙吗?” 那个声音说,这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对这个愿望的实现不后悔,他就会死,但如果你后悔了,那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木韵虽然讨厌沈邢这个玩劈腿的王子病初恋男友,但也没讨厌到真盼着他立刻凉的程度,所以听到还有补救的机会,她就立刻点头道:“那就补啊!” 她没想到的是,说完这句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从关中到幽州的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放下尊严问过韦韵,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韦韵从来不回答,她只会看着他,然后默默地别开眼去。 白延能够在不及弱冠的年纪就成为关中的“道上阎王”,自然有几分真本事,也傲得很。 在遇到韦韵之前,他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美人,但从来都是说拒绝的那一个。这回栽在她身上后,他不仅为她一再破例,甚至还放下自己在关中的基业亲自护送她来幽州。 这滋味叫他憋屈不已,偏偏又无从发泄。 长青门的人把韦韵抬进去后,他在门口和段鸿互相试探了几句。 段鸿说自己今日恰好在门中设宴,邀请了关东这一带的许多武林英豪一道,问他要不要进来一起喝杯酒。 他犹豫了片刻,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段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末了退了一步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强白小友了。” 白延从小到大,听养母提过无数遍这个亲爹当年所作所为有多伤他娘的心,早发过报仇的誓。 所以就算没有韦韵这一茬,他也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和段鸿有太多接触。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段鸿瞧出了什么端倪。 离开长青门后,白延在幽州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按他以往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他肯定会打听出当地最出名的酒馆去喝上一杯。但这回他却没了这个兴致。 不仅如此,他转到最后,还在不知不觉中转回了长青门总坛附近。 然后他想,那就再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长青门总坛今夜的确设了宴,此时正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在这样的日子,这里的守卫也比平时要混乱一些,恰好方便白延混进去。 他运气好,刚进去不久,便听到了里面有两个守卫在议论韦韵。 其中一个道:“那韦大小姐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怎么我看咱们门主对她似乎也没太上心。”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都直接扔到最北边去了。我看这位韦大小姐将来得不了什么宠。” 之后他们又好奇起了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多美,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出格,叫蹲在梁上的白延差点没忍住下去将这两人教训上一顿。 好不容易按捺住这份冲动后,白延还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果然,只要一摊上韦韵的事,他的理智便会大打折扣。 其实她有什么好呢?娇气任性不说,还总喜欢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 这样想着,白延又坚定了先前那个看完一眼就走的决定。 他小心地绕过长青门中的守卫,一路往北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座规模不大、有些冷清的小院。 说冷清是因为他扫了一眼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侍女,还都是武功平平,在他手下撑不过一招的那种。 白延知道自己今夜最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则闹出什么动静来,不仅韦韵会有麻烦,他也不一定还能走得掉。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进去,只借着院外树影的遮挡掠到了院墙上。 然而就在他掠上去站定的时候,他看见了屋子里的韦韵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那一瞬间,白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 当然,破窗而入之前他也没忘记将院中那两个侍女先解决掉。 此时此刻他把这个娇气任性的少女抱在怀里,心中尽是后怕。 “你怎么这么傻?”他低声问。 “……” “我若再迟来一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木韵先前为了不破功把头埋在了他胸前,这会儿被他越按越紧,都快喘不过气了,只能挣扎着抬手去推他。 正好她也缓过来了一些,可以继续演了。 木韵咬着唇抬眼道:“你、你来做什么……?” 说罢不等白延回答,她又朝他胸膛用力一推,道:“你……你快走,快走!不要叫长青门的人发现了……” 其实她演技依然做作,但胜在之前上吊得太真了,这会儿模样太过可怜,叫白延见了只有心疼,哪还会有所怀疑。 只见白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退,眼睛里的自责都快溢出来了。 白延道:“我走了,你还会再做傻事么?” 木韵别开了脸,她觉得这时候不说话的效果最好。 36.太后十八岁10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想和你捆绑上热搜。” “……” 眼前这个说话跟机关枪似的青年生了一双相当漂亮的丹凤眼, 眉毛未经修饰,额头有点浮粉, 但总的来说,还是称得上一句美颜盛世。 木韵还没有接收完原主的记忆, 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暂且只能继续在他面前坐着, 听他一句接一句地低声怒吼。 大约过了两分钟后, 青年可能是说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动作愤愤地拿起桌上的杯子, 将里面的柠檬水喝完, 随即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风衣,说:“我说分手, 就是真的分手,大家一个圈子里的人, 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木韵:“……” 待对方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间空旷的餐厅后, 木韵也差不多搞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和自己的身份。 这是个和她原本世界很像的现代都市世界, 而她的身份是个歌手。 不过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唱片市场有多不景气, 像原主这样基本没什么唱功的小姑娘, 能一张接一张地出专辑, 靠的还是她家有钱。 是的, 木韵这次又成了个白富美。 这位白富美姓陶, 和上一次一样单名一个韵字。 陶韵的父亲是个娱乐大亨, 整个圈都要给几分薄面的那种。 有这样的身家背景,照理说陶韵应该是混得风生水起才对,可她偏偏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倒贴自己的前男友了。 她的前男友叫季恒,就是刚才那个向她重复了好几遍“我们已经分手”的青年。 季恒是个粉丝众多的小演员,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一线流量小生。 两年前,他出来接第一部戏的时候认识了陶韵,一个是加起来只有十句台词的龙套,一个是投资方塞过来唱主题曲的天之骄女,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了眼,谈了一场叫大部分圈内人都大跌眼镜的恋爱。 可惜两人的成长环境到底差太多了,半年过去,季恒便开始受不了这位大小姐。 那段时间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正好季恒也因为之前接的一部偶像剧火了起来,见面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干脆在又一次的争吵过后跟陶韵提了分手。 陶韵当然不愿意,和他闹了好久,然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各种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今天他们两个会出现在这座被她包下的西餐厅里,就是因为她打听到了季恒所在剧组的行程,特地跑过来的。 季恒作为一个流量小生,当然不想在剧组那么多人面前跟她闹起来,于是跟导演请了两小时假,过来同她吃了顿饭。 这顿饭吃到最后,便是木韵刚刚听到的那样了。 木韵问K24:“怎么又是前女友人设啊?” K24:“因为系统判断这个身份最合适啊,你别急着吐槽了,去看看任务目标吧。” 木韵说我看了,这个任务太他妈难了,居然要让季恒拿到影帝?! K24嘿了一声:“所以你要加油啊。” 流量小生拿影帝,这话听上去本来就跟天方夜谭似的,更不要说季恒的演技还是流量小生里比较差劲的那种。 木韵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他大火的那部电视剧一些片段,差点没回忆得当场昏过去。 “这太难为人了,真的。”她诚挚地点评。 “相信自己啊,你可以的。”K24怕她不想干了,忙开始安抚,“你看你上个世界不是完成得很好嘛?” “可白延是武道天才啊!季恒这演技怕是比我还烂吧,要怎么才能拿影帝啊。” 一人一系统说到这,木韵察觉餐厅外忽然闪过两道光,像是有人在拍自己。 她忙站起来,从原主印象中的另一道门离开了这里。 原主是开车来的,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显眼又拉风。 木韵坐进去的时候还在嘀咕自己已经两年没开过车了,要是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该怎么办。 K24:“陶韵有的是钱。” 木韵:“……”好吧。 贵的车开起来的确爽,但刚爽完没多久,木的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原主闺蜜打来的。 闺蜜姓柳,也是娱乐圈人士,做宣发的,之前原主就是托她打听到了季恒的行程,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木韵一接起电话,还没开口,便听到听筒里传来柳溪溪的哀嚎:“阿韵阿韵!快帮我个忙!” 木韵:“什么??” 柳溪溪说她在电影发布会呢,但是女主角迟迟不来,谁都联系不上,一会儿场面怕是药丸。 “呃,所以我要怎么帮你?”木韵问。 “你表哥啊!你让他赶紧来救个场行不?”柳溪溪说,“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打他助理电话,对面根本不接,想来想去,只能求你了!” 木韵想了想,答应了帮她打个电话试试。 柳溪溪口中的那部电影,原主也有印象,因为是她息影三年的影帝表哥复出之作。 但是原主的表哥既有家世又有业务水平,在娱乐圈向来独来独往,不跟别人打交道,像发布会这种场合,他当然也不会出现。 挂了和柳溪溪的这通电话后,木韵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表哥宋宁程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 才响第一下,对面就接了起来 。 木韵咳了一声,按原主的习惯喊了一声阿宁哥。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啊?”她问。 “有事就直说。”宋宁程言简意赅道。 “就是你之前拍的那部电影!”木韵说,“今天发布会,但那边忽然联系不到女主角了,想问你能不能去帮忙救个场。” 听筒那头的宋宁程沉默了一小会儿,问:“谁求的你?” 木韵:“那边的宣发呗,和我挺熟的,也帮过我不少忙。” 宋宁程:“……” 木韵听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又试探道:“阿宁哥?” 这回宋宁程应了一声,他说可以。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木韵问。 “今晚别找你的狐朋狗友鬼混了,回去陪姨夫姨母吃顿饭。” 其实按照陶韵的性格,这要求可能还真有点为难她,因为她总嫌父母管她管得太多,平日里也是一个人住在外面,能不回大宅就不回。 但木韵对此并不抗拒,她稍作停顿便答应了下来:“好,我今晚回去。” 当晚她开着车回到大宅时,果然惊了一大群人。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答应了去帮忙救场的表哥宋宁程居然也在。 木韵咦了一声:“阿宁哥你们发布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宋宁程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脸色有点难看。 片刻后,他冷声道:“你又去找那小子了?” 木韵:“……” 宋宁程:“你到底要吃几次亏才能长教训?他根本不是真心对你,而且你们都分手了。” 木韵本人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但是她现在是陶韵,得按照陶韵的人设来。 于是她耷拉着脑袋坐过去,半掩着脸道:“可我就是喜欢他!” 宋宁程:“……”算了,她就这德行。 木韵演了一波后,没让影帝表哥看出什么破绽,自觉应该是没崩人设。 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表哥,忽然想到这次这个要命的任务,忍不住问道:“阿宁哥,你说一个演技很烂的人有成为影帝的可能吗?” “演技很烂?谁?”宋宁程偏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嘲讽,“季恒?” “……”要不要反应这么快啊! “他要当影帝,那只能买奖了。”宋宁程一脸冷酷。 因此他还颇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虽然目前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处理,但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嘛,你难道不想你初恋活过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初恋这一茬,木韵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那个随口说出的诅咒莫名其妙被实现了,她怎么会摊上这堆破事。 但木韵也知道,这会儿抱怨没什么用,所以翻完白眼后,她就打断了K24的碎碎念道:“你想多了,我是想在白延来的时候上吊。” 在原本的剧情里,白延对韦韵彻底失望的关键就是亲眼看到了她试图勾引段鸿。 现在木韵要扭转局面,当然也要从这里下手。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白延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看她的。 “你给我的剧情里没有说。”她啧了一声,“原主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法靠她的记忆来决定上吊时间。” “你等会儿,我去查查。”K24似乎有办法。 听他语气,木韵还以为这个问题能解决了呢,结果过了一会儿他给她来了一句只能确定是今天晚上,具体的时辰没有记载。 木韵:“……” 行吧行吧,起码比彻底的一脸抓瞎来得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坐的软轿也刚好停下。 她忙敛了表情坐直,并在脑内问K24:“现在什么时辰?” K24说:“申时三刻。” 木韵点了点头,心说那离天黑不远了,她得快些准备。 这样想着,软轿外也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韦姑娘,到了。” 木韵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了轿帘。 弯着腰出去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吸气声。 下一刻,她看清了先前那个与她说话的人。 那是个穿灰衣的刀客,在周围一行人全在为韦韵的容貌惊叹时,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木韵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知道此人便是段鸿最器重的心腹段七,在长青门内的地位很高。 她原先也就是个被飞凤山庄送来“和亲”的大小姐,现在更是还有被掳走过的不光彩经历,自是没什么底气在段七面前摆谱,故而站定之后,她便朝段七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 段七没说什么,只对等在这座小院外面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们瞬间会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来,将木韵引了进去。 但她们的定力显然不及从小往无情杀手方向培养的段七,进了院门后,那目光就再克制不住地往木韵身上飞了。 木韵在心中感叹:“她们这个反应,倒叫我迫不及待想照照镜子了。” K24:“……” K24道:“照吧照吧,你别忘了正事就好。” 木韵:“上吊嘛,我不会忘的。” 一人一系统贫了两句后,引路的侍女正好停下脚步。 她们对视了一眼,而后由高一些的那个先开口:“姑娘,这是盟主为您安排的住处,您有什么吩咐,唤我们便是。” 木韵唔了一声算应,为了维持人设,她甚至欲言又止道:“那盟主……” 她这一咬唇,差些让两个侍女看直眼,以至于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回过神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回是另一个开的口:“盟主今夜有客,他吩咐了我们好好伺候姑娘,他明日会来看姑娘。” 其实这些木韵都知道,但听到她这么说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段鸿若是过来,她那个靠上吊扭转局面的计划就得胎死腹中。 侍女知道木韵是长途跋涉才到的幽州长青门,便问她是否需要先洗漱一番。 木韵稍扯开了些唇角点头道:“好,麻烦你们了。” 原先她蹙着眉一脸郁郁的模样已十足摄人心魄,此刻露出笑来,更是满室生光。 可这不过只是个礼节性的淡笑罢了。 一直到离开这间屋子,那两个侍女都没能从那个笑里缓过来。 “我原以为这位韦姑娘长途跋涉来到幽州,中间还被劫走过,肯定会十分狼狈,没想到她竟还能美成这般……” “是啊,同为女人我都要看呆了。” …… 屋内,木韵在铜镜前语带嫌弃地啧了一声:“这看不清啊。” K24说那就别看了,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上吊吧。 白延对韦韵虽然还没彻底失望,但这一路上也的确被伤了很多次心。 所以上吊这出戏若是叫他看出了破绽,任务一样要玩完。 木韵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后,忍不住问K24:“那要是我真的吊死了怎么办?” K24:“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木韵又翻了个白眼:“恕我直言,上吊就是我想出来的。” K24只能哄着她:“是是是,你厉害。”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木韵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衣服。 为了让自己“生无可恋”的形象更逼真,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 这时已经入夜,被段七拨过来的两个侍女见她一脸恹恹地坐在桌边,还当她是为了段鸿不来看她不高兴,安慰了她好几句。 木韵:“……” 木韵只能用自己的九流演技演下去:“唉,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K24:“太做作了!” 木韵听到关门声才回他:“那你来吧。” K24立刻没声了。 木韵也收起了怼他的心,分析起了正事:“按照剧情,原主应该是过来之后洗漱了盛装打扮,然后去段鸿设宴的园子里找他,结果刚好被混进来的白延看到,对不对?” “对。” “那现在还不能上吊,再多等一刻钟吧。” K24不解:“为什么啊?” 木韵震惊了:“你是智障吗,女人梳妆打扮,半小时我都说少了!” K24:“……” 一刻钟后,木韵总算起身。 这屋子里没有现成的麻绳和白绫,她只能用床单来凑合。 原主武功平平,但好歹是习过武的,撕个床单不在话下。 待一切准备就绪,木韵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又找了个院中侍女看不到的角度摆好凳子。 站上去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我想到自己现在这么拼居然是为了不让那个垃圾暴毙我就很同情自己。 K24还没来得及宽抚两句,她就大义凛然地把自己吊了上去踢翻了凳子。 说真的,那滋味十分酸爽。 她觉得她应该晚一点再踢的!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一身白衣的美人青丝飞舞,凄美度满分。 木韵用手垫着脖子也快要撑不住,呼吸得越发困难。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死过去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有人破窗而入的声音。 床单应声而断,她直直地摔下去,却没感受到疼。 “你他……”话说一半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你……我……” 抱住她的人手还在抖,声音里充满自责:“我来晚了。” 这会儿木韵的难受倒不是演的,她的确被勒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方一低头,看见心爱之人眼中的泪光,更是痛苦:“你怎么这么傻?” 木韵生怕自己说话了会破功,便直接把头埋到他怀里。 37.太后十八岁11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白延口中的风景, 是每逢十五满月才会出现的青城奇景之一。 在青城派出现以前, 这座山其实是没有正背之分的,后来青城派的祖师上山修道, 创立了青城派,青城才有了所谓的“山门”。 既是山门, 那自然就是正的那一面了。 而现在白延想带木韵去看的,就是背的那一面。 青城山背靠岷江, 江水奔腾往东, 从峰顶往下望去, 本就壮阔至极, 而到了满月之夜,月光倾泻而下,将岷江之水照得有如一条白练, 可谓灿然夺目之最。 两年前白延第一次上山时,就曾见识过惊叹过。 所以看着今夜这轮满月,他便生出了带木韵去看一看的想法。 木韵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因为青城派在山腰,离峰顶可还有一千多米呢。 她犹豫着对白延道:“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一来一回恐怕天都要亮了。” 白延闻言,笑得连连摇头:“阿韵不用担心这个, 有我呢。” 虽然青城派有弃了车马且不用轻功才能上山的规矩, 但这份规矩仅限于从山门到青城派的那四千多级石阶, 再往上, 青城派就管不着也不会管了。 以白延的轻功,将木韵从峰腰带到峰顶看个风景,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木韵:“……噢。” 白延给她解释完就揽住了她的腰背,提气朝山巅掠去了。 朗月当空,长风阵阵,缩在他怀里的木韵不敢多动弹,便干脆抬眼去看他的侧脸。 然后她发现这张脸是真的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两人到了山巅,白延把她放下后,她的目光也还是落在他面上。 这么久以来,白延还是第一次看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抬手撩开她面纱,吻了下去。 是个很轻很轻的吻,像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唇瓣。 但这也足够木韵被吓得睁大眼睛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他转过她的肩膀,拥着她回头,说:“看。” 映入眼帘的岷江之水果真如白延所说,就像一条光华万丈的白练,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木韵看着这番美景,脑中心里却仍是方才那个吻。 他吻得那么小心又那么认真,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就会碎的无上珍宝。 这也太难不心动了啊,她想。 …… 夜里风大,山巅这地方尤其。 所以看完风景没多久,白延就带着她下去了。 如此折腾一遭,哪怕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也是有些累的。 回到韩掌门给他们安排的那座小院后,木韵便表示要回房休息了。他们明日一早就要走,怎么说也得养足精神才是。 白延点头,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木韵:“?” 他望着她,像是纠结又像是犹豫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忽然低下头。 木韵呼吸一顿,本能地张了张口,却半个音节都没能吐出来。 然而就在两人额头相贴的前一刻,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这三日里,青城派这一代有点天赋的弟子几乎都来找过白延了。他们也没抱赢白延的希望,纯粹是想着能在切磋里学到点东西。 看在韩掌门的面子上,白延对这些青城弟子的态度自然不错,不仅来者不拒,还每个都附赠几句真心指点。 此刻叩门声再度响起,木韵也只当是又有人来求指教了,忙偏头躲开道:“有人来了。” 白延深吸一口气才松开她的手。 去开门时,他的表情还有点不大乐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竟是洛燃和韩阮。 他朝洛燃挑了挑眉:“有事?” 洛燃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清冷,他问白延:“云姑娘在吗?” 之前韩掌门问起的时候,白延曾随口说过自己的未婚妻姓云。 所以青城弟子们现在都称呼木韵为云姑娘。 只是洛燃找她干什么?而且还是带着韩阮一道。 这么想着,白延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和洛燃这个家伙兜圈子试探没有意义。 他问洛燃:“你寻她做什么?” 洛燃面无表情:“道歉。” 白延:“???” 一旁的韩阮皱着鼻子给自家大师兄补充:“之前我说了很失礼的话,大师兄说要在你们走之前好好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白延也只好放这两人进来。 洛燃这么做,他其实不太惊讶,但韩阮居然真的乖乖听话过来道歉,他还是很惊讶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木韵。 因为韩阮当时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听到,要不是白延后来复述给洛燃听,她恐怕到离开都不会知晓这位情敌还来找过白延。 洛燃与韩阮进来后一齐在她面前站定。 站定后,是洛燃先开了口:“我师妹她之前对云姑娘多有冒犯,我特带她来向云姑娘道歉。” 他话音落下,韩阮也依言朝木韵弯了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里并没有多少不情愿的意味,叫木韵和白延更加惊讶,尤其是木韵,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咳了一声道:“没、没关系……” 韩阮直起身,用余光瞥了一下边上大师兄的表情,总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老鼠见猫的模样叫木韵有点想笑的同时,也彻底扫空了先前被嘲讽和鄙夷时的那一点怨气。 她甚至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韩阮道完歉,撞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还愣了一下。 下一刻,韩阮又扭过了头。 但这一回她可能只是觉得丢脸。 洛燃倒是很满意,朝白延和木韵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师妹走了。 临出院门前,他回了一次头。 木韵原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话没有说,结果他只停顿了这一下就重新转过了身,踏着月光离开了这座院子。 …… 第二日一早白延和木韵按照计划下山。 韩掌门和山脚那个小镇打好了招呼,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车马和足够的干粮,想得十分周到。 都说蜀道难,但其实从关中入蜀的路,要远比从蜀中去往岭南的路好走。 和木韵原本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岭南,差不多还是一片蛮夷之地。 但蛮夷之地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消息十分闭塞,不用每天担心两人的行踪会暴.露。 白延的母亲葬在岭南最南的那一块,紧靠南海。 他们抵达时,南海已经入夏,闷热的海风从碧波尽头吹来,躁动又温柔。 木韵觉得这是一个适合白延安心练剑的好地方,便干脆对他说自己很喜欢这里,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 白延有点没想到:“你不嫌这荒凉?” 她眯了眯眼:“不会啊。” 说来奇怪,在逃亡之前他分明已经见过她那张足以倾国的脸无数次了,但现在望着她刻意扮丑之后的模样,竟会心跳得更厉害。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好,那就多待一段日子。” 木韵高兴了:“嗯。” 两人在白延长大的那座小村庄住下。 当年的屋子还在,而且收拾得挺干净,叫木韵有点在意:“你每年都会回来吗?” 白延摇了摇头:“我义母每年都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忐忑,因为他娘的忌日快要到了,按往年惯例,他的义母一定会回岭南一趟。 “到时我会好好与义母解释的,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白延说。 他说得这么诚恳,木韵也只好应下说好。 K24:“你现在已经把韦韵洗白了,我觉得他养母应该不会再反对。” 木韵唔了一声:“我看也是。” 白延是跟他养母姓的,那位曾被韦韵夸赞驻颜有术的夫人叫白玉璇。 这名字在江湖里没有什么名气,但考虑到白延有这么多马甲,他养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玉璇是在中秋那日来的,她见到白延和木韵,居然一点都没惊讶,还对白延说:“你们果然是来了这。” 在她面前白延非常乖巧:“看来义母已经都猜到了。” 白玉璇扫了依然木韵一眼,那目光里有很淡的探究味。 片刻后,她对白延道:“你拿到了韦连霄的剑?” 38.甲方前任01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木韵找遍原主所有关于韦连霄的记忆, 试图从里面发现一点不一样。 最后她发现了一段不一样, 就是十年前他吩咐韦韵和叶辛, 将来将他葬在嘉陵江中那段。 但这也更证明了木韵的猜测是对的,十五年来,唯一让韦连霄情绪波动的一个人, 是一个被他承认的对手,一个剑客。 确认了这一点后,木韵只能对好奇韦连霄的白延说:“我和我爹……相处得不多, 但他对我有求必应。” 白延似是早有预料, 对此并不惊讶。 片刻后,他又问:“那韦庄主可有教过你用剑?” “有。”木韵点头,“但我嫌累, 没学下去。” 她能察觉到白延此刻的焦躁,所以说完这句后, 她难得主动抱了抱他。 “外面好多蚊子啊。”她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白延听到这久违的撒娇语气,忽觉心里某个地方痒得厉害。 他难得没有立刻点头说好,而是在低头撞进她眸光的那一刻俯身吻住了她。 有熟悉的清甜味和皂荚香气在舌尖鼻下萦绕开来,令他本能地想索取更多。 于是他扣住了近在咫尺的柔软腰肢, 将她彻底拥入怀中, 吻得急切而热烈。 海风将两人的长发吹得缠成一片, 但比起头发, 此刻更分不清彼此的其实还是心跳和呼吸。 木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屋里去的, 直到被他放到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才稍微恢复了一瞬清明。 下一瞬,他便撑到了她上方。 他就这么静静地俯视着她,也不说话。 屋里没有点灯,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打在他额头下方,恰让她看清了那双比夜色更黑的眸子,那眸里有闪动的火光。 风声、海浪声以及蝉鸣声在这样的火光里齐齐远去,呼吸不受控制地顿住,木韵闭上了眼。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她以为会有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感觉身上骤然一轻。 “睡吧。”他在她耳畔开口,声音已然平静。 木韵这会儿哪还能睡得着,尤其是她还又听到了他推门出去的声音。 她想她大概知道白玉璇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如果白玉璇真如白延所说,对各家剑法研究极深,还远比天下大部分剑客都懂剑的话,那么她肯定在第一次见到曲凤剑的时候就猜到了韦连霄昔年是如何凭着这把煞气极重的剑成为一代剑神的。 他们这些年在关中发展势力暗中窥探,窥探得越多就越清楚段鸿的厉害。 论天赋这对父子大概不相上下,但段鸿到底长了白延二十多岁,在对敌经验和内功上比白延多二十年积累。 要赢下这样的段鸿还是太难,所以看到曲凤剑之后,她就把白延报仇的希望押在了让白延断情绝爱,成为第二个韦连霄上。 可断情绝爱的前提是他得体会过真正的情和爱,否则就算断了也没意义,于是她便转变态度,支持起了白延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甚至还明里暗里促进他们的感情。 思及此处,木韵的心情顿时又有点复杂。 她虽然一早确认了白玉璇绝对有问题,但现在真的搞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又忍不住有些心疼白延。 他这也太惨了吧,娘死了,爹是仇人,最亲近的养母只把他当报仇的工具…… K24:“那、那现在怎么办?” 木韵:“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她啊。” K24:“等等?你刚不是还在心疼白延觉得他惨?” 木韵冷静道:“但我是来做任务的啊,他要是不能报仇,心愿没有实现,我这任务不就失败了?” K24无法反驳,只能问:“你要怎么配合?” 木韵想了片刻,说骗吧。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骗他。”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K24一直好奇,木韵到底要怎么骗白延。 但木韵却懒得搭理他,她开始和白玉璇一起去海边看白延练剑。 木韵不懂武功,也分不清白玉璇口中所谓剑意的高下,但她能从白玉璇的表情和评价中判断白延现在的剑法究竟练得如何。 很显然,白玉璇对他目前的状态不太满意。 白玉璇失望道:“看来我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白延没有反驳,良久,他才抬起眼睛对自己的养母道:“就算不那样,我也能赢段鸿,为我娘报仇。” 白玉璇瞬间睁大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讽笑着道:“你能靠什么赢段鸿?就在上个月,他还凭一己之力赢下了漠北七星,关中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只用了十剑!你呢,你能做到吗?” 大概是因为木韵也在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扔下一句你别忘了你发过的誓就甩手离开了。 木韵想了想,走过去拉住白延的手轻声道:“我看你义母她也是为你好……” 白延看着她,跟以往一样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来,像是在告诉她,他没事,不用担心。 这笑容叫木韵犹豫了一瞬。 但她最终还是压下犹豫和心疼开了口。 她说:“不过你如今这样,的确赢不了段鸿。” “我记得十年前的时候,我爹就说过,现在天底下只剩下了一个有资格和他一战的人,就是关东长青门的段鸿。”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虽然武功很差,但也是看过我爹如何用剑的。” 这意思就是比起有资格和韦连霄一战的段鸿,白延的剑还远远不够。 白延闻言动作一顿,他说这他知道。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捏住手腕抢了先:“可是阿韵,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能不能赢段鸿?” 这一个多月来,她每天都来看他练剑。 每次白玉璇教训完他,她都要替白玉璇说几句好话。 一开始白延以为她这是在为他考虑,不希望他和他养母的关系太僵。 可渐渐地,他发现她其实和白玉璇一样,最关心的是他能不能赢段鸿。 木韵听到这句为什么,心知这段日子的铺垫已经足够。 她挣开他的手,摩挲着他方才握过的地方轻声道:“因为我恨他啊。” “我恨他,也恨我师兄。”她没有看他,“你不是说要替我出气吗?那只教训我师兄可不够,何况你本来就要找段鸿报仇,我当然希望你能赢过他。” “那要是……要是我不能呢?” 木韵朝他一笑:“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啦,押错宝了啊。” 也正是因为这份交情,他才会在三年前韦韵说要回蜀中的时候给对方送了信,托他照顾好她。 还有韦韵,关于她的所有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还能熟练地画出当初他为她画过的那几个胎记。 可不管他的记忆再如何完整清晰,此时见到他们两个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他也无法生出任何情绪来。 没有欢喜也没有尴尬,平静得像是不曾相识过。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 39.甲方前任02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 这种不算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 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行了,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 你准备一下吧,我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木韵原本还想问一句第一个世界是啥,可话还没说出口, 便是一阵令她差些晕眩的天旋地转。 待她好不容易缓过来, 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K24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以及你的任务目标,你都可以在我给你的记忆里找到。” 木韵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古代,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尽快达成目标, K24给她找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身份,这个武侠世界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姓韦名韵,是屹立武林三百年之久的飞凤山庄大小姐。 可惜美人多命苦,韦韵十五岁那年,她的父亲, 飞凤山庄的第七代庄主韦连霄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治身亡了, 而飞凤山庄的基业也因此落到了韦连霄的大徒弟叶辛手里。 韦连霄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 他死后, 武林各大门派便琢磨着要推举一个新盟主出来, 最终选了关东长青门的门主段鸿。 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韦韵来说,这些江湖大事本该与她无关。 然而韦连霄生前行事太过随性,得罪的大小势力实在有点多,他一死,飞凤山庄便也跟着失势了。 为了能更好地自保,叶辛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师妹韦韵献到了长青门,想借此来讨好段鸿。 韦韵虽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但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根本不曾好好学过她爹的功夫,故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就这么被送往了关东,若是一切顺利,她便会成为段鸿的填房。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护送她的车马会在去关东路上被人给劫了。 劫的人并非冲她和飞凤山庄而来,纯粹是阴差阳错之下劫错了对象。 韦韵是天下第一美人,光凭一张脸就足够颠倒众生,这回被人劫下,不仅没被灭口,反而还收获了一个裙下之臣,就是把她劫下的那个流寇首领。 流寇首领姓白名延,是关中那一带有名的“道上阎王”。韦韵从前还是飞凤山庄大小姐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对方其实尚不及冠,只比她大了三岁。 白延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还带她去见过他的养母,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要娶她了。 如果韦韵真的嫁了他,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风花雪月惯了的第一美人拒绝了他,拒绝完还仗着他喜欢自己,要他把她送到关东长青门去。 白延舍不得她不高兴,终是照她要求办了。 长青门在幽州,白延送韦韵过去的路上,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被我劫走过,段鸿怕是不会依约娶你。” 韦韵却坚持要去。 如此,白延也只能帮她最后一把。 他特地大张旗鼓地带人将她的轿子抬到了长青门总坛前,让全幽州都知道了段鸿本来要娶的武林第一美人被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段鸿他作为一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肯定会出于对自己仁善名声的考虑,好好养着韦韵的。 可白延为她做到这份上,她也没多感动。 到了长青门后没多久,她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白延将她送到段鸿那之后,曾忍不住暗中潜入长青门一次,只为了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结果他瞧见的却是韦韵巧笑倩兮地问段鸿还娶不娶她的场面。 这场面令他心碎又失望,之后他倏地醒悟了过来,回到关中继续当他的“道上阎王”去了。 至于韦韵,她自恃美貌无双,一定能让段鸿也对自己死心塌地,结果却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了。 木韵看完这些记忆,忍不住对K24道:“原主这什么脑子啊?!” K24说你别急着吐槽,先把任务目标也看了。 这个任务的目标人物是白延,木韵要做的是帮他实现心愿。 但她将K24给她的资料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说他有什么心愿。 她皱了皱眉:“白延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啊?” K24反应了一小会儿,道:“噢,我忘了把本来原主死后的剧情给你了,我现在给你。” 木韵:“……”我怀疑我的系统是智障。 K24没管她内心如何OS,只凉凉地提醒她:“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木韵:“???” 她自认写文多年,对大部分神展开的接受度都很高。 然而在她看到白延其实是段鸿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是“……”了。 木韵:“……搞了半天,他当初是想搞小妈啊!” K24:“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愿望。” 白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为他娘报仇。 他是个私生子,知道他和段鸿真正关系的人只有他和他养母。 段鸿当年处处留情,早就忘了自己到底辜负过多少女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有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在原本的剧情里,韦韵死后,长青门和飞凤山庄还是撕了。 叶辛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及段鸿,死在了段鸿手里,连带着飞凤山庄的势力也一起被长青门吞并。 在长青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关中成名多年的“道上阎王”白延忽然向段鸿这个武林盟主下了战帖。 段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却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曾经劫过韦韵的事。 他觉得这事让他颜面无光得很,所以在决斗中一点余地都没留,最后亲手杀了白延…… 木韵点评:“这他妈不是武侠,是伦理剧吧!” K24提醒她:“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白延达成这个愿望。” 木韵消化完任务信息,琢磨着应该不会太难。 因为最后段鸿赢白延是赢在了兵刃上,段鸿有一柄名为曲凤的宝剑,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也是韦韵的父亲韦连霄当年叱咤风云时所佩的兵刃。 如果白延能先段鸿一步从叶辛手上夺到这柄剑,再去找亲爹报仇可就有底气多了。 不过—— “现在情节到哪了?”她问K24。 K24说你睁眼看就知道了。 木韵这才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忙睁开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顶软轿里。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40.甲方前任03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K24解释说:“我说了, 他逃命躲追杀的本事是江湖顶尖的。” 木韵:“可你没说他是靠扮女装来隐藏行迹躲避追杀的啊!” K24:“女装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而已……” 木韵:“……” 不管怎么说, 亲眼见证了一位女装大佬的诞生还是让木韵相当激动的。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 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 加上天也黑了, 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 “蜀中离关东太远了, 我们靠走的没法去,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 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 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 待其融化些许, 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 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 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这回白延直接笑弯了眼,说那些都是骗人的,若真在脸上贴个人.皮.面.具,面容是能立刻不一样,但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真正厉害的易容,是不靠面具掩盖一个人脸上的特点,让他变得平淡普通,叫人留不下印象。”白延说。 “可是……”她盯着他皱了皱眉,“可是你现在这样还是很好看啊,一点都普通。” 这话听得白延差点手一抖画歪要给她弄的新胎记。 他垂了垂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这样,长青门的人一样认不出来,这便够了。” 木韵正想说也有道理呢,就听到脑海里K24忽然啧了一声。 K24:“你看你看,他右边耳根都红了。” 木韵:“……”讲道理,现在到底是谁比较兴奋啦! 不过一个气质冷淡疏离的女装大佬害羞起来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得很,至少木韵瞧得相当高兴。 一刻钟后,白延终于收工。 他为她绘制了一个足以乱真的新胎记,还顺便替她遮掩了原本那欺霜赛雪的肤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太澄澈灵动了,他根本无法掩盖里面的光彩。 改头换面结束,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穿过这一片绵延,冀州城也近在眼前。 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以姐妹相称。木韵对此接受良好,一口一个姐姐,热情得不像话。 白延:“……” 整个关东都有长青门的势力渗透,但段鸿毕竟才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手还没能伸得太长。 出了河东道后,他们就差不多安全了。 木韵:“那你之后不穿女装了?”好可惜哦。 他摇摇头:“进了关中地界,我更得维持现在的模样。” 段鸿的手伸不到关中来,但他白延在关中可是有很多仇家的,假如段鸿认定是他带走了韦韵,那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他的仇家们悬赏他了,他决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在关中。 木韵坐在马车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差点忍不住想给段鸿鼓个掌。 K24怕她每天沉迷女装大佬忘记正事,便提醒她:“再过一个月,你们可就要到飞凤山庄了,你想好怎么拿剑了吗?” 41.甲方前任04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可当她真的站到对方面前, 被他用这样冰冷的目光看着时, 她还是本能地愣了神。 最后是洛燃开口打破了这番令人尴尬的沉默。 洛燃对白延道:“久见了。” 白延的表情一丝未变:“嗯。” 其实白延心里清楚, 眼前这个面容清冷的墨袍青年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当年在青城山下不打不相识,以武会友以剑相交, 有了输赢影响不了的交情。 也正是因为这份交情,他才会在三年前韦韵说要回蜀中的时候给对方送了信, 托他照顾好她。 还有韦韵, 关于她的所有一切, 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还能熟练地画出当初他为她画过的那几个胎记。 可不管他的记忆再如何完整清晰, 此时见到他们两个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他也无法生出任何情绪来。 没有欢喜也没有尴尬,平静得像是不曾相识过。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 前尘往事,故人旧友,全都撼不动他的心神,不正意味着他如今道心坚定,剑意圆满么? 只有这样,明日与段鸿的这一战他才会有赢面。 这三年里他放弃外物专注于剑, 但他的义母却一直有在打探段鸿的近况。 输在段鸿手上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而段鸿的剑也一年比一年可怕。 去年重阳,卷土重来的昆仑魔教派了两个使者约他这位新任武林盟主于江城一会, 最终竟是连手都没有动起来便骇于段鸿的气势直接败退了。 自那之后, 江湖上便再无人敢明着说段鸿不如韦连霄了。 诚然这里面有夸张的成分, 但如今的段鸿武功较三年前又有大精进也绝对不假。 白延没有赢的把握。 因此,在下战书的时候,白玉璇还曾表示过不解:“既然还没有把握,为何不多等一等?” 白延说:“我只是没有赢的把握而已。” 可报仇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赢,只要段鸿死了不就够了? 白玉璇也是从那一刻起终于有了悔意。 她没想到白延竟是做好了和段鸿同归于尽的准备,她试图劝他,结果他听后只平静地反问她,难道这不是义母你想要的? 白玉璇闻言,顿时一句都说不出了。 之后一直到清明的这段日子里,白玉璇一直在想,倘若劝他的是韦韵,那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还是不会。 他看向韦韵的目光无悲无喜,仿佛那只是一个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更何况早在他们抵达武昌之前,白延就说过—— “约既已成,那便要战。” 思及此处,白玉璇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她主动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木韵身后那两个手下,道:“你们日后,就跟着韦姑娘。” 毕竟是一起住了三年,木韵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拒绝。 木韵对白玉璇道:“多谢。” 她开口的时候,白延的目光也绕过一圈重新落回了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周围的嘈杂似乎瞬间被隔绝开来了。 可能是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过后,白延张了口。 白延说:“剑是你的。” 木韵没有说话。 他则不带感情地继续道:“明日一战后,我会还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韵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小会儿,随后收回目光对洛燃道:“我们也走吧。” 洛燃还在困惑:“他怎会——” 木韵打断他:“等会儿再给你解释。” 之前为了能带她一道上路,洛燃特地寻了个闭关练剑的借口,比青城派其余弟子晚出发。 他原本想的是,到了武昌后,把她送到白延那去,然后他再去找青城派的人会合,结果白延竟然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而她也对此毫不惊讶。 考虑到她的身份,洛燃最终还是没有把她带到青城派其余人面前去。 他另外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房。 待一切打点完毕,他才从木韵的讲述中得知白延变成方才那样的原因。 木韵说:“你是见过我爹的,我爹便是这个模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洛燃当然还有印象,可他还是觉得很荒唐。 洛燃道:“他为何要练这样的剑?” 木韵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良久,她才轻声道:“是我逼他的。” 当天夜里木韵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岭南时,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K24:“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期待的方向走了,你为什么反而不太高兴了?” 木韵:“我不知道,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K24本来想说既然是预感就别太当回事,但想到她上一次说了这句话后发现了什么,又讪讪地闭嘴了。 后来一直到天亮,木韵都没能睡着。 察觉到隔壁房间传来的洗漱动静后,她干脆也翻身下了床。 外面还在下雨,天沉得像是还没亮起。 白延和段鸿约在城外江边决斗,午时才开始,但这场决斗吸引了那么多人从各地赶到武昌来看,若是去得晚了,恐怕根本挤不进去。 如此,吃过早饭后,木韵与洛燃就往城外过去了。 他们到那的时候白延还没到,但段鸿的人马却已经悉数抵达,甚至还在江边一座茶棚上插了长青门的旗。 木韵朝那个方向瞧了两眼,忽然跟K24说:“你说我们作个弊怎样?” K24:“作弊?怎么作弊?” 木韵:“我现在过去告诉段鸿,他的决斗对象其实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也会受到点影响吧?” K24:“你疯了!段鸿是什么人你忘了吗?” 木韵还是第一次被这废物系统吼呢,这导致她愣了一愣。 K24继续道:“在原本的走向里,段鸿从叶辛那拿到曲凤剑,靠曲凤剑在决斗中赢过了白延!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想不到吧?” 木韵:“……意味着他也走的无情剑道。” 走无情剑道的白延如今看她像看陌生人,一样走无情剑道的段鸿又怎么会因为知道了父子关系而受到影响呢? K24满口不可思议:“看来你是真的关心则乱了,不然你怎么可能想不到。” 木韵站在雨中,听着这句关心则乱,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江边的人越聚越多。 木韵虽然戴着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但仍旧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回头。 其中有人认出了洛燃身上的道袍,还小声嘀咕道:“不是说青城派的人还没出城吗?” 对于这些与蚊蝇无异的议论,洛燃向来是不加理会的,左右他们也只敢在他背后小声议论几句。 然而等他师门的人一齐过来时,他便开始头疼了。 因为他的小师妹韩阮一见到木韵就炸了,扯着他的袖子非要问他这是谁。 洛燃答应过白延不对人吐露木韵的身份,只能说:“朋友。” 韩阮睁大眼:“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大师兄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洛燃干脆不再说话。 木韵在边上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表情,再想起当初她被洛燃按着过来对自己道歉时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 只可惜没等她跟韩阮解释清楚自己和洛燃关系清白,人群另一头就忽然喧哗了起来。 是白延来了。 他提着他在嘉陵江畔赢下的曲凤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潮,行到了他和段鸿的约定之处。 短暂的喧哗过后,江边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绝大部分人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已经下意识屏住呼吸说不出话。 白延去年给段鸿下战帖的时候,还顺便把林焕这个身份一并公诸江湖了。 所以现在倒是没人为他拿着曲凤剑而惊讶,他们惊讶的是他周身的气势,那气势甚至胜过了他手中的剑。 此时离午时尚有一刻多钟,白延没有催促还在茶棚内坐着的段鸿,他就这么定定地站人群中央,目光平静,仿佛一刻钟后来临的不是一场生死决战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见面。 一刻钟后,插着长青门旗帜的茶棚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同样气势骇人的段鸿踱步而出,他同白延一样都没有打伞,任凭雨丝拂过自己的身体。 他站到了白延对面。 在开始前,他对白延说:“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你为何要找我决斗,但现在我却是很庆幸我答应了下来。” 白延没说话。 段鸿扫了他手里的曲凤剑一眼,道:“只不知道这把剑在你手上和在韦连霄手上有多大差距?” 这回白延终于开口。 他说:“你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这两人便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围观人群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在此之前他们已算是收敛了自身的骇人气势。 42.甲方前任05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绑都绑了,木韵对此当然也没有意见,她问K24:“是什么任务啊?” K24满意于她的配合, 非常高兴地继续给她解释:“很简单,帮指定的人实现愿望就好了。” 木韵:“……” 木韵试探着道:“比如把他们的诅咒对象搞暴毙?” 这下轮到K24:“……” K24说你想多了,这种不算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愿望, 要去了任务世界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 “行了,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 你准备一下吧, 我送你去第一个世界。” 木韵原本还想问一句第一个世界是啥, 可话还没说出口, 便是一阵令她差些晕眩的天旋地转。 待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K24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以及你的任务目标, 你都可以在我给你的记忆里找到。” 木韵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古代, 不,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尽快达成目标, K24给她找了一个特别玛丽苏的身份,这个武侠世界的天下第一美人。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姓韦名韵, 是屹立武林三百年之久的飞凤山庄大小姐。 可惜美人多命苦, 韦韵十五岁那年, 她的父亲, 飞凤山庄的第七代庄主韦连霄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治身亡了,而飞凤山庄的基业也因此落到了韦连霄的大徒弟叶辛手里。 韦连霄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他死后,武林各大门派便琢磨着要推举一个新盟主出来,最终选了关东长青门的门主段鸿。 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韦韵来说,这些江湖大事本该与她无关。 然而韦连霄生前行事太过随性,得罪的大小势力实在有点多,他一死,飞凤山庄便也跟着失势了。 为了能更好地自保,叶辛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师妹韦韵献到了长青门,想借此来讨好段鸿。 韦韵虽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但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根本不曾好好学过她爹的功夫,故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就这么被送往了关东,若是一切顺利,她便会成为段鸿的填房。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护送她的车马会在去关东路上被人给劫了。 劫的人并非冲她和飞凤山庄而来,纯粹是阴差阳错之下劫错了对象。 韦韵是天下第一美人,光凭一张脸就足够颠倒众生,这回被人劫下,不仅没被灭口,反而还收获了一个裙下之臣,就是把她劫下的那个流寇首领。 流寇首领姓白名延,是关中那一带有名的“道上阎王”。韦韵从前还是飞凤山庄大小姐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对方其实尚不及冠,只比她大了三岁。 白延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还带她去见过他的养母,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要娶她了。 如果韦韵真的嫁了他,那倒也算一桩美事。 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风花雪月惯了的第一美人拒绝了他,拒绝完还仗着他喜欢自己,要他把她送到关东长青门去。 白延舍不得她不高兴,终是照她要求办了。 长青门在幽州,白延送韦韵过去的路上,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被我劫走过,段鸿怕是不会依约娶你。” 韦韵却坚持要去。 如此,白延也只能帮她最后一把。 他特地大张旗鼓地带人将她的轿子抬到了长青门总坛前,让全幽州都知道了段鸿本来要娶的武林第一美人被送过来了。 这样一来,段鸿他作为一个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肯定会出于对自己仁善名声的考虑,好好养着韦韵的。 可白延为她做到这份上,她也没多感动。 到了长青门后没多久,她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白延将她送到段鸿那之后,曾忍不住暗中潜入长青门一次,只为了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结果他瞧见的却是韦韵巧笑倩兮地问段鸿还娶不娶她的场面。 这场面令他心碎又失望,之后他倏地醒悟了过来,回到关中继续当他的“道上阎王”去了。 至于韦韵,她自恃美貌无双,一定能让段鸿也对自己死心塌地,结果却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了。 木韵看完这些记忆,忍不住对K24道:“原主这什么脑子啊?!” K24说你别急着吐槽,先把任务目标也看了。 这个任务的目标人物是白延,木韵要做的是帮他实现心愿。 但她将K24给她的资料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说他有什么心愿。 她皱了皱眉:“白延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啊?” K24反应了一小会儿,道:“噢,我忘了把本来原主死后的剧情给你了,我现在给你。” 木韵:“……”我怀疑我的系统是智障。 K24没管她内心如何OS,只凉凉地提醒她:“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木韵:“???” 她自认写文多年,对大部分神展开的接受度都很高。 然而在她看到白延其实是段鸿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是“……”了。 木韵:“……搞了半天,他当初是想搞小妈啊!” K24:“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愿望。” 白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为他娘报仇。 他是个私生子,知道他和段鸿真正关系的人只有他和他养母。 段鸿当年处处留情,早就忘了自己到底辜负过多少女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有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在原本的剧情里,韦韵死后,长青门和飞凤山庄还是撕了。 叶辛的武功和谋略都不及段鸿,死在了段鸿手里,连带着飞凤山庄的势力也一起被长青门吞并。 在长青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关中成名多年的“道上阎王”白延忽然向段鸿这个武林盟主下了战帖。 段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却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曾经劫过韦韵的事。 他觉得这事让他颜面无光得很,所以在决斗中一点余地都没留,最后亲手杀了白延…… 木韵点评:“这他妈不是武侠,是伦理剧吧!” K24提醒她:“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白延达成这个愿望。” 木韵消化完任务信息,琢磨着应该不会太难。 因为最后段鸿赢白延是赢在了兵刃上,段鸿有一柄名为曲凤的宝剑,是飞凤山庄的镇庄至宝,也是韦韵的父亲韦连霄当年叱咤风云时所佩的兵刃。 如果白延能先段鸿一步从叶辛手上夺到这柄剑,再去找亲爹报仇可就有底气多了。 不过—— “现在情节到哪了?”她问K24。 K24说你睁眼看就知道了。 木韵这才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闭着眼的,忙睁开一看,发现自己现在在一顶软轿里。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随着这预感一起响起的还有轿外一道略有些压抑的声音。 那声音道:“长青门总坛已到,我走了。” 木韵:“……” 她倒是想说你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耳际又传来一声朗笑:“难为白小友劫错镖后还将人送到我长青门来,我段某人在此谢过了。” 木韵只能放下伸到一半的手乖乖坐好。 她脑海里K24的声音也在响,K24说:“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直接打段鸿的脸说要跟白延走啊。” 木韵心说我又不傻,当街下这个记仇无比的武林盟主面子,回头她和白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帮白延报仇了好伐! K24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他说完这一句,木韵身下的软轿便重新被抬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按原本的发展往长青门总坛内部去了。 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K24不由得好奇道:“咱们进的这个剧情点有点尴尬啊,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想了想,道:“我决定上吊。” K24:“……????” 这么作的结果就是不到一年她就成了家附近这间美容院的金卡客户。 而现在,听到金卡客户手机铃声响起,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也立刻尽职尽责地帮她按好了递到她脸侧。 木韵哼唧了一声:“谁?” 电话那头传来肖奕含笑的声音:“你在哪呢?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木韵:“啥啊?” 肖奕:“一张结婚请帖。” 这话说得太简练,以至于木韵第一反应是—— “什么?请帖?你又要结婚了?” 肖奕:“……” 肖奕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我,是你初恋。” 木韵之前还闭着眼呢,听到他这句,当即翻身坐起高声道:“谁?你再说一遍?” 肖奕笑了一声,照她要求重复了一遍道:“你初恋,沈邢。” 木韵:“……他给你寄了请帖?” 肖奕:“对,他说联系不上你,所以你的那份托我转交。” 听到这里,木韵实在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我可去他妈的吧!” 说完不等肖奕反应,她又补充道:“请帖不用给我了,我不祈祷他暴毙就是我最后的善良了,还去他婚礼,做梦呢!” 不怪木韵反应大,实在是她这位初恋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那会儿木韵还是个纯情少女,就因为生理期时的一件外套对沈邢一往情深,纠结暧昧了大半年才鼓起勇气告了白。 当时沈邢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让她高兴得几天几夜没合拢嘴。 最开始交往的时候,两人的确度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过去,这丫就劈腿了,而且劈腿对象还是个高一学妹! 木韵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立刻提了分手。 如果这个故事仅止于此,她可能还不会怨念至此。 真正让她至今听到沈邢这个名字就克制不住想骂人的事还在后面。 两人分手后不久就是高考,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全校都在欢庆终于解脱的时候,沈邢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喇叭,跑到操场上喊她的名字求复合,还说什么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木韵:“……这人是神经病吧!” 这件事导致后来好几年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木韵都要被所有认识的人打趣一遍,更有甚者直接喊她复合门女主。 木韵实在崩溃,以至于后来连同学聚会都懒得再去。 现在肖奕告诉她,沈邢要结婚了,还给她发了请帖,她也只觉得又被恶心了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沈邢怎么会给她发请帖的? 她忍不住问肖奕:“他请我做啥啊?” 肖奕咳了一声才娓娓道来:“他跟我说他在家里翻出了一盒星星,是你当年送他的。” 木韵:“……” 肖奕继续:“他无聊拆了一颗,发现里面写了字。” 木韵:“……好了你不要说了。” 当年她是送过他一盒亲手叠的纸星星,除了每颗里面都写字之外,数量也是按着他生日来的,1124颗,折了她小半个学期,可谓满是少女情思。 然而如今再提起这些少女情思,她就只剩下羞耻了。 “天哪这都多少年了……”木韵觉得自己要疯,“他为啥还留着啊!他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肖奕已经在忍笑了,“不过按他那王子病性格,翻到这玩意儿,不脑补得飞起才奇怪呢。” “所以他觉得我至今都对他念念不忘?!” “差不多吧。”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的心态基本上崩了。 她翻了个白眼道:“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他还是暴毙吧!” 发泄完挂断电话,木韵依然很气。 女人一生气就容易冲动,她也不例外,所以接下来的半天里,她除了原本预定的美容套餐之外,又跑到楼下商场扫了一堆护肤和彩妆。 正当她感慨着果然只有花钱才能使人快乐的时候,肖奕的电话又进来了。 她皱了皱眉才接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出那句又怎么了,就听电话那头传来肖奕惊悚里带着惶然的声音。 肖奕说:“你下午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木韵:“你说哪句啊?” “最后一句。” “暴毙?”她还没健忘,“咋了,沈邢知道我没对他旧情难忘很失望?” “……不,他暴毙了。” 这消息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木韵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 然而电话那头的肖奕就像是知道她怎么想似的,只停顿了片刻便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阿韵,沈邢他不行了。” “他现在在省医院的ICU,命悬一线,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木韵:“???” 木韵还是觉得这事堪称如魔似幻:“不是,他怎么就进ICU了?” 肖奕叹了一口气,说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我本来是想约他吃个饭,顺便告诉他你有事去不了他婚礼,结果电话打过去是他未婚妻接的,说他下午在家看电视时忽然就口吐白沫不行了……” 木韵:“……” 她已经不知道该为自己的乌鸦嘴震惊还是该纠正肖奕既然还在抢救那就不叫暴毙。 肖奕等不到她回音,扔下一句不然你还是来看看吧就挂了。 木韵再度:“……” 讲道理,结婚前夕口吐白沫进ICU是很惨没错,但这锅应该扣不到她头上来吧!她要是真能言灵,她还用累死累活赶稿挣钱吗! 这样想着,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与此同时,脑海里也响起了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你初恋进ICU的确是你的锅。” 木韵:“哈?!” 啥玩意儿?? 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果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初恋进ICU是你的锅。” 木韵满心惊悚,再看眼前,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已变成了一片空白,甚至她今天冲动消费的成果都不翼而飞了。 木韵简直想当场表演一个晕厥,而且—— “怎么就是我的锅了啊!” 待那个声音将事情原委给她解释明白,木韵便彻底无言了。 简单来说,就是木韵中了头彩,她的愿望被实现了。什么愿望呢? ——“他还是暴毙吧!” 木韵崩溃:“所以他真的会暴毙吗?” 那个声音说,这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对这个愿望的实现不后悔,他就会死,但如果你后悔了,那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木韵虽然讨厌沈邢这个玩劈腿的王子病初恋男友,但也没讨厌到真盼着他立刻凉的程度,所以听到还有补救的机会,她就立刻点头道:“那就补啊!” 她没想到的是,说完这句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白延见她愣住,便问她:“怎么?你不愿意我教训他?” 木韵忙摇头:“当然不是!” 停顿片刻后,她又试探着问:“那你打算如何教训他啊?” 白延思忖片刻,说既是出气,就得光明正大地出,他不是最在乎权势地位吗,那就让他失去这些。 木韵:“……”不会吧,难道咱俩想到一处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延就继续道:“我给他下一封战帖。” K24:“这都遇上了,为什么不直接抢啊!” 木韵让他先闭嘴,而后继续用九流演技作纠结状:“可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白延就笑着打断了她。 白延道:“阿韵不用担心,我若是赢不了他,本来也没资格站在你身边。” 43.甲方前任06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既是山门, 那自然就是正的那一面了。 而现在白延想带木韵去看的, 就是背的那一面。 青城山背靠岷江, 江水奔腾往东,从峰顶往下望去, 本就壮阔至极, 而到了满月之夜,月光倾泻而下,将岷江之水照得有如一条白练,可谓灿然夺目之最。 两年前白延第一次上山时, 就曾见识过惊叹过。 所以看着今夜这轮满月,他便生出了带木韵去看一看的想法。 木韵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青城派在山腰,离峰顶可还有一千多米呢。 她犹豫着对白延道:“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一来一回恐怕天都要亮了。” 白延闻言,笑得连连摇头:“阿韵不用担心这个,有我呢。” 虽然青城派有弃了车马且不用轻功才能上山的规矩, 但这份规矩仅限于从山门到青城派的那四千多级石阶, 再往上, 青城派就管不着也不会管了。 以白延的轻功,将木韵从峰腰带到峰顶看个风景, 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木韵:“……噢。” 白延给她解释完就揽住了她的腰背, 提气朝山巅掠去了。 朗月当空, 长风阵阵, 缩在他怀里的木韵不敢多动弹,便干脆抬眼去看他的侧脸。 然后她发现这张脸是真的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两人到了山巅,白延把她放下后,她的目光也还是落在他面上。 这么久以来,白延还是第一次看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抬手撩开她面纱,吻了下去。 是个很轻很轻的吻,像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唇瓣。 但这也足够木韵被吓得睁大眼睛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他转过她的肩膀,拥着她回头,说:“看。” 映入眼帘的岷江之水果真如白延所说,就像一条光华万丈的白练,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木韵看着这番美景,脑中心里却仍是方才那个吻。 他吻得那么小心又那么认真,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就会碎的无上珍宝。 这也太难不心动了啊,她想。 …… 夜里风大,山巅这地方尤其。 所以看完风景没多久,白延就带着她下去了。 如此折腾一遭,哪怕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也是有些累的。 回到韩掌门给他们安排的那座小院后,木韵便表示要回房休息了。他们明日一早就要走,怎么说也得养足精神才是。 白延点头,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木韵:“?” 他望着她,像是纠结又像是犹豫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忽然低下头。 木韵呼吸一顿,本能地张了张口,却半个音节都没能吐出来。 然而就在两人额头相贴的前一刻,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这三日里,青城派这一代有点天赋的弟子几乎都来找过白延了。他们也没抱赢白延的希望,纯粹是想着能在切磋里学到点东西。 看在韩掌门的面子上,白延对这些青城弟子的态度自然不错,不仅来者不拒,还每个都附赠几句真心指点。 此刻叩门声再度响起,木韵也只当是又有人来求指教了,忙偏头躲开道:“有人来了。” 白延深吸一口气才松开她的手。 去开门时,他的表情还有点不大乐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竟是洛燃和韩阮。 他朝洛燃挑了挑眉:“有事?” 洛燃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清冷,他问白延:“云姑娘在吗?” 之前韩掌门问起的时候,白延曾随口说过自己的未婚妻姓云。 所以青城弟子们现在都称呼木韵为云姑娘。 只是洛燃找她干什么?而且还是带着韩阮一道。 这么想着,白延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和洛燃这个家伙兜圈子试探没有意义。 他问洛燃:“你寻她做什么?” 洛燃面无表情:“道歉。” 白延:“???” 一旁的韩阮皱着鼻子给自家大师兄补充:“之前我说了很失礼的话,大师兄说要在你们走之前好好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白延也只好放这两人进来。 洛燃这么做,他其实不太惊讶,但韩阮居然真的乖乖听话过来道歉,他还是很惊讶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木韵。 因为韩阮当时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听到,要不是白延后来复述给洛燃听,她恐怕到离开都不会知晓这位情敌还来找过白延。 洛燃与韩阮进来后一齐在她面前站定。 站定后,是洛燃先开了口:“我师妹她之前对云姑娘多有冒犯,我特带她来向云姑娘道歉。” 他话音落下,韩阮也依言朝木韵弯了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里并没有多少不情愿的意味,叫木韵和白延更加惊讶,尤其是木韵,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咳了一声道:“没、没关系……” 韩阮直起身,用余光瞥了一下边上大师兄的表情,总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老鼠见猫的模样叫木韵有点想笑的同时,也彻底扫空了先前被嘲讽和鄙夷时的那一点怨气。 她甚至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韩阮道完歉,撞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还愣了一下。 下一刻,韩阮又扭过了头。 但这一回她可能只是觉得丢脸。 洛燃倒是很满意,朝白延和木韵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师妹走了。 临出院门前,他回了一次头。 木韵原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话没有说,结果他只停顿了这一下就重新转过了身,踏着月光离开了这座院子。 …… 第二日一早白延和木韵按照计划下山。 韩掌门和山脚那个小镇打好了招呼,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车马和足够的干粮,想得十分周到。 都说蜀道难,但其实从关中入蜀的路,要远比从蜀中去往岭南的路好走。 和木韵原本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岭南,差不多还是一片蛮夷之地。 但蛮夷之地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消息十分闭塞,不用每天担心两人的行踪会暴.露。 白延的母亲葬在岭南最南的那一块,紧靠南海。 他们抵达时,南海已经入夏,闷热的海风从碧波尽头吹来,躁动又温柔。 木韵觉得这是一个适合白延安心练剑的好地方,便干脆对他说自己很喜欢这里,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 白延有点没想到:“你不嫌这荒凉?” 她眯了眯眼:“不会啊。” 说来奇怪,在逃亡之前他分明已经见过她那张足以倾国的脸无数次了,但现在望着她刻意扮丑之后的模样,竟会心跳得更厉害。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好,那就多待一段日子。” 木韵高兴了:“嗯。” 两人在白延长大的那座小村庄住下。 当年的屋子还在,而且收拾得挺干净,叫木韵有点在意:“你每年都会回来吗?” 白延摇了摇头:“我义母每年都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忐忑,因为他娘的忌日快要到了,按往年惯例,他的义母一定会回岭南一趟。 “到时我会好好与义母解释的,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白延说。 他说得这么诚恳,木韵也只好应下说好。 K24:“你现在已经把韦韵洗白了,我觉得他养母应该不会再反对。” 木韵唔了一声:“我看也是。” 白延是跟他养母姓的,那位曾被韦韵夸赞驻颜有术的夫人叫白玉璇。 这名字在江湖里没有什么名气,但考虑到白延有这么多马甲,他养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玉璇是在中秋那日来的,她见到白延和木韵,居然一点都没惊讶,还对白延说:“你们果然是来了这。” 在她面前白延非常乖巧:“看来义母已经都猜到了。” 白玉璇扫了依然木韵一眼,那目光里有很淡的探究味。 片刻后,她对白延道:“你拿到了韦连霄的剑?” 白延点头:“是。” 白玉璇:“给我瞧瞧。” 白延立刻解下腰间的曲凤剑递了过去。 白玉璇接过剑,低头看了两眼,说晚上再还他。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在村屋中吃饭的时候,白玉璇忽然问白延:“你与韦姑娘现在是何打算?” 白延张了张口,考虑着该怎么把“认定她”这话说得让义母好接受一些,可惜考虑到最后也没个结果,只能垂着眼直截了当道:“我想娶阿韵。” 他都做好白玉璇会不同意的准备了,结果白玉璇沉吟了一小会儿后,竟说:“那你们不如在这成亲?” 停顿片刻后,她又试探着问:“那你打算如何教训他啊?” 白延思忖片刻,说既是出气,就得光明正大地出,他不是最在乎权势地位吗,那就让他失去这些。 木韵:“……”不会吧,难道咱俩想到一处去了? 44.甲方前任07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这位陶大小姐的父母都是再温柔不过的人, 表哥宋宁程虽然在季恒的事上对她恨铁不成钢, 但是一坐下吃饭就习惯性地替她夹了好几个菜。 木韵:“……”这么多她吃不完啊。 宋宁程斜睨了她一眼,仿佛读懂了她的表情, 终于收手。 但他还是语带嫌弃地教育了她一句:“女孩子别整天想着减肥。” 陶母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宁程说得对, 韵韵你难得回来一趟, 多吃点, 你看你最近又瘦了。” 娱乐大亨陶父也帮腔:“就是, 外面哪有家里吃得舒服,以后常回来。” 木韵唔了一句算是应下, 最后按照陶韵的口味多吃了两口,成功让两位家长喜笑颜开。 吃过饭后,陶母试探着问她今晚在不在家中住。 木韵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好。” 陶母高兴得不行:“那我这就让芳姐给你重新铺床。” 木韵:“谢谢妈妈。” 陶母抚了一下她的脸:“这傻孩子, 跟妈妈说什么谢谢。” 许是她今晚的表现太好了一点,后来一家人坐一起看无聊综艺的时候,陶父还问她,上次说要去巴塞罗那拍的那个MV如何了,需不需要他帮忙。 木韵顺着这话回忆了一下,有点囧。 因为去巴塞罗那拍MV只是陶韵用来搪塞父亲的一个借口,真实的情况是, 当时季恒在西班牙拍香水广告, 陶韵知道后立刻飞了过去。 现在陶父问起, 木韵也只能继续搪塞:“没事, 不用,挺顺利的。” 陶父点头:“那就好。” 木韵刚要松一口气,就瞥到沙发另一头,她的影帝表哥正用一种了然中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她。 木韵偏过头跟K24吐槽:“天哪他这么敏锐的吗,我之后会不会穿帮啊!” K24:“不至于吧,他只是比陶父陶母都清楚陶韵有多热爱倒贴季恒。” 木韵:“……” 不过听K24再提到季恒,木韵倒是想起了一件她当时在餐厅没来得及问的事。 她问:“这个世界本来的走向是什么,你没给我?” K24难得有点支吾:“这个其实不是很重要。” 木韵:“???” 木韵道:“说真的我不是很相信你的判断力啊,你觉得你还是给我吧。” K24:“你真想知道?” 木韵:“废话。” 这回K24没再推脱,但他给了之后忍不住补一句你记得控制一下情绪。 木韵:“……???”这还叫不重要? 不过当她走马观花般地看完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后,她的确无言了好一会儿。 因为陶韵真的倒贴了一辈子。 两人分手很久之后,她也受不了季恒的任何花边新闻,每次看到都要闹翻天。 实际上季恒在跟她分手后,就没有再谈过恋爱了,他大概是觉得前女友这种生物有一个就已足够麻烦。 但人在圈中,有些必要的炒作还是免不了,加上他长得帅热度高,愿意贴上来炒一炒的人实在太多。 时间长了之后,季恒习惯了自己的绯闻,也习惯了陶韵的闹腾。 但有一次他接了一部有大尺度激情戏的电影,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个小姑娘在电影杀青后,直接借着酒意对他告了白,结果恰好被寻过来想祝贺他的陶韵撞上。 陶韵当场就炸了。 认识这么多年,季恒很清楚她真的生气和试图搏自己注意之间的区别。 加上她惯来偏执,生气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季恒不太放心,只好追到她车里跟她解释。 陶大小姐一句没听,直接一踩油门出去了。 这么愤怒又冲动的状态下飙车很容易出事,季恒试图劝她冷静,她仍是没听。 最后车速越飙越快,真的出了事,车里俩人都没救回来。 木韵点评:“我以为是娱乐版,结果是社会新闻版啊。” K24:“差不多吧,反正挺叫人唏嘘的。” 木韵:“所以季恒是觉得和陶韵这场恋爱耽误了自己的事业和生命,许了一个当影帝的愿望吗?” K24:“对。” 木韵说这走向虽然是有点叫人无语,但也不至于让她看了之后情绪不稳定吧,所以K24之前到底在遮掩个什么啊? K24:“因为你很容易内疚啊……” 木韵发现人工智能的思维和正常人是真的不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干的事我内疚毛线。” K24:“那你上个世界的时候还跟洛燃道歉?” 木韵:“我那个时候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啊,总得真诚一点吧。” K24:“……” 木韵继续:“不过这原本走向还真没啥用,季恒太废物了吧,拍了五年戏,演技还是那种狗样。” K24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木韵思忖片刻,非常认真道:“给他买奖吧,欧洲那边的影帝难搞,不然我们试试东南亚。” K24:“……你这是作弊!” 木韵理直气壮:“谁能说花钱买的影帝不是影帝呢,反正我现在有的是钱。” 在这种时候,木韵就由衷地庆幸起了自己这回的身份足够牛逼。 K24碎碎念了好久,也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倒是边上的陶母,看她一直垂着头,也不看电视,以为她是累了。 陶母道:“韵韵困了吧?快上去休息。” 木韵刚想站起来,就听到沙发另一头的宋宁程哼了一声。 宋宁程说:“她累什么,今天还跑片场堵人呢。”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陶父陶母面色立刻变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木韵被迫听了无数苦口婆心的劝告。 陶父甚至还来了一句你是我的女儿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木韵:“……” 爸爸,你这话听上去太反派发言了! 等他俩说完的时候,那个在木韵看来很无聊的综艺节目也差不多快要结束。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起上楼睡觉。 陶韵的房间和父母不是一层,在三楼上。 三楼有她的卧室,衣帽间,瑜伽房等等,几乎是她一个人的地盘,除了楼道尽头那间。 那间是宋宁程的专属客房。 两人一起上了楼后,木韵向这位表哥道了一声晚安就要进屋。 宋宁程:“你等等。” 木韵:“??” “阿宁哥还有事吗?”她问。 “你那个做宣发的朋友,以后不会再给你打听季恒的消息了。”他说,“趁早死了这条心,对你们俩都有好处。” 木韵:“……” 所以你答应去救场就是为了去威胁人吗? “何况韦连霄不是说过,曲凤剑只能给他未来女婿吗?”白玉璇神容平静地继续,“我老了,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别忘了你在你娘坟前发过的誓就好。” “义母放心,阿延绝不会忘。”提到为娘亲报仇的誓言,白延的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木韵虽然能猜到白延在他娘坟前发过什么誓,但面上却得装作不知。 她眨了眨眼道:“什么誓啊……?” 问完这一句见白延没有立刻回答,她还立刻低头表示:“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算了。” 白延忙道:“不,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与你说。”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白玉璇却插了一句:“先吃饭吧,那些陈年往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长辈发了话,他们两个也只好照做。 吃饭期间,木韵跟K24简单交流了几句。 木韵:“你说白玉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她现在放下了对韦韵的成见,也不至于这么……” K24:“也许她就是看白延的确非你不可了呢?” 木韵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玉璇到来之后发生的事。 说实话,大部分都很寻常,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她问清了他们这小半年来的经历后,把曲凤剑拿走参详了半日。 难道白玉璇是在担心如果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曲凤剑也会一并落到别人手里去? 这样想着,木韵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白玉璇。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24觉得是她多心:“你干嘛总把事情往复杂里想?你看,你现在已经洗白了自己,还替白延拿到了曲凤剑,白玉璇本来也没有一定要反对的理由了啊。” 木韵:“不反对和赞成是两回事。而且你也听到了,她对白延最大的期望就是为母报仇,按照一个报仇心切之人的逻辑,难道不会担心白延和韦韵在一起久了之后沉迷女.色,斗志被消磨吗?不管怎么说,韦韵可都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K24:“……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木韵:“你作为一个系统,居然连这些都分析不出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太废物了一点?” K24只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难道你要拒绝和白延成亲吗?” 木韵想了想,说先试探一下吧。 接下来的半顿饭时间里,木韵一直在想要寻一个怎样的借口把白延单独叫出去。结果三人吃完饭后,白玉璇竟率先站起来出去了。 “我去你娘坟前跟她说几句话。”她说。 白玉璇一走,木韵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知道自己演技有多烂。 白延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还安慰了她一句:“义母都已经同意我娶你了,她现在一定也是喜欢你的,阿韵你不用太担心。” 木韵:“……”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木韵斟酌着语气道:“对了,你们先前说的……” 谈到这个话题,白延的眼神瞬间一暗。 木韵和他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小半年,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这让她有些内疚。 于是她难得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还好吧?” 白延直接将她拉进了怀中,摩挲着她的发顶说他没事。 如此缓了片刻后,他才平复下语气开始给她讲他那个誓言背后的过往。 “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白延叹气,“你当初不是问过我为何跟我娘姓吗?我说因为我生下来就没有爹。” “……嗯。” “但其实在我三岁以前,我是不姓白的。” 三岁之前,白延曾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无数次,你爹是一个大英雄,他一定会回来接咱们娘俩走的。 那时候他还叫段延,段鸿的段,延续香火的延。 承载了一个痴心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最大爱意。 可惜的是,这个女人最终都没有等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她写出去的信无人回复,她派出去的侍女被拒之门外,只得到了一句再轻巧不过的话——“那是谁?我们门主说他不认识。” 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自然受不住这番打击,更不要说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就耗去了大半元气。 那之后没多久,她就药石无医撒手人寰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临终时心心念念的也还是她的段郎。 她死后,她最亲近的侍女,也就是白玉璇养大了当时才三岁的段延。 白玉璇给他改了姓,并告诉他,将来一定要去找段鸿那个人渣报仇。 白延目睹了母亲如何一病不起失却所有生机,本来就恨上了那个所谓的爹,不用白玉璇如何强调,就在母亲墓前发下了复仇的重誓。 45.甲方前任08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木韵:“……” 不管怎么说, 亲眼见证了一位女装大佬的诞生还是让木韵相当激动的。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 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 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 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 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 加上天也黑了, 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蜀中离关东太远了,我们靠走的没法去, 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 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待其融化些许,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 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 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 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 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这回白延直接笑弯了眼,说那些都是骗人的,若真在脸上贴个人.皮.面.具,面容是能立刻不一样,但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真正厉害的易容,是不靠面具掩盖一个人脸上的特点,让他变得平淡普通,叫人留不下印象。”白延说。 “可是……”她盯着他皱了皱眉,“可是你现在这样还是很好看啊,一点都普通。” 这话听得白延差点手一抖画歪要给她弄的新胎记。 他垂了垂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这样,长青门的人一样认不出来,这便够了。” 木韵正想说也有道理呢,就听到脑海里K24忽然啧了一声。 K24:“你看你看,他右边耳根都红了。” 木韵:“……”讲道理,现在到底是谁比较兴奋啦! 不过一个气质冷淡疏离的女装大佬害羞起来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得很,至少木韵瞧得相当高兴。 一刻钟后,白延终于收工。 他为她绘制了一个足以乱真的新胎记,还顺便替她遮掩了原本那欺霜赛雪的肤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太澄澈灵动了,他根本无法掩盖里面的光彩。 改头换面结束,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穿过这一片绵延,冀州城也近在眼前。 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以姐妹相称。木韵对此接受良好,一口一个姐姐,热情得不像话。 白延:“……” 整个关东都有长青门的势力渗透,但段鸿毕竟才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手还没能伸得太长。 出了河东道后,他们就差不多安全了。 木韵:“那你之后不穿女装了?”好可惜哦。 他摇摇头:“进了关中地界,我更得维持现在的模样。” 段鸿的手伸不到关中来,但他白延在关中可是有很多仇家的,假如段鸿认定是他带走了韦韵,那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他的仇家们悬赏他了,他决不能以原本面貌出现在关中。 木韵坐在马车里听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差点忍不住想给段鸿鼓个掌。 K24怕她每天沉迷女装大佬忘记正事,便提醒她:“再过一个月,你们可就要到飞凤山庄了,你想好怎么拿剑了吗?” 木韵:“这还用想吗?” K24:“???” 木韵:“原主那个惊天垃圾师兄,武功又没有白延好,直接抢不就得了。” K24:“飞凤山庄可不好闯。” 木韵当然知道飞凤山庄不好闯,但她本来也没想闯,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白延为了她,连自己在关中的兄弟都一个没联系,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叫有心人知道行踪。 他是真的把一颗真心捧到了她面前,还至今都捧得小心翼翼,饶是木韵本来纯粹任务心态,这会儿也难免有点动容。 “叶辛当了庄主,现在应该正愁自己不姓韦,镇不住下面的人吧。”木韵说,“我觉得白延如果不表露真实身份给他下一封战帖,他肯定会接,因为他这会儿就缺一个在蜀中正式立名的机会。” K24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还夸了她几句。 然而这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到,最后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跟白延提这个主意,就先遇上了叶辛。 事情还要从原主那个走火入魔身亡的爹韦连霄说起。 十年前,韦连霄约了一个与他齐名多年的剑客决战,两人在峨眉山万佛顶战了一天一夜,最终韦连霄赢了对方一招。 那剑客太过骄傲,接受不了失败,结束之后直接自刎在山上了。 韦连霄被这位对手的选择刺激得不轻,后来回到飞凤山庄,与徒弟及女儿讲起这场决战时,还一派可惜。 末了他说:“我按他死前的要求,将他火化后洒去嘉陵江了,将来我死了,你们也这么葬我罢。” 韦连霄一生轻狂,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吩咐一件事。 所以后来他练功身亡,韦韵和叶辛就照他当年所说,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嘉陵江中。 现在白延陪着木韵来到蜀中,自然少不了先去江边一趟,结果居然好巧不巧遇上了叶辛。 蜀地正要入春,江边雾气缭绕,细雨迷蒙。 木韵怕水气太重影响面上的胎记,特地寻了一顶帷帽戴上。白延没有这个担忧,他执伞立在她身旁,任风翻飞他身上的衣裙。 46.甲方前任09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但这也更证明了木韵的猜测是对的,十五年来,唯一让韦连霄情绪波动的一个人,是一个被他承认的对手,一个剑客。 确认了这一点后,木韵只能对好奇韦连霄的白延说:“我和我爹……相处得不多,但他对我有求必应。” 白延似是早有预料,对此并不惊讶。 片刻后, 他又问:“那韦庄主可有教过你用剑?” “有。”木韵点头, “但我嫌累, 没学下去。” 她能察觉到白延此刻的焦躁,所以说完这句后, 她难得主动抱了抱他。 “外面好多蚊子啊。”她说, “我们回去好不好?” 白延听到这久违的撒娇语气,忽觉心里某个地方痒得厉害。 他难得没有立刻点头说好,而是在低头撞进她眸光的那一刻俯身吻住了她。 有熟悉的清甜味和皂荚香气在舌尖鼻下萦绕开来, 令他本能地想索取更多。 于是他扣住了近在咫尺的柔软腰肢,将她彻底拥入怀中,吻得急切而热烈。 海风将两人的长发吹得缠成一片, 但比起头发, 此刻更分不清彼此的其实还是心跳和呼吸。 木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屋里去的, 直到被他放到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才稍微恢复了一瞬清明。 下一瞬, 他便撑到了她上方。 他就这么静静地俯视着她, 也不说话。 屋里没有点灯, 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打在他额头下方,恰让她看清了那双比夜色更黑的眸子,那眸里有闪动的火光。 风声、海浪声以及蝉鸣声在这样的火光里齐齐远去,呼吸不受控制地顿住,木韵闭上了眼。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她以为会有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感觉身上骤然一轻。 “睡吧。”他在她耳畔开口,声音已然平静。 木韵这会儿哪还能睡得着,尤其是她还又听到了他推门出去的声音。 她想她大概知道白玉璇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如果白玉璇真如白延所说,对各家剑法研究极深,还远比天下大部分剑客都懂剑的话,那么她肯定在第一次见到曲凤剑的时候就猜到了韦连霄昔年是如何凭着这把煞气极重的剑成为一代剑神的。 他们这些年在关中发展势力暗中窥探,窥探得越多就越清楚段鸿的厉害。 论天赋这对父子大概不相上下,但段鸿到底长了白延二十多岁,在对敌经验和内功上比白延多二十年积累。 要赢下这样的段鸿还是太难,所以看到曲凤剑之后,她就把白延报仇的希望押在了让白延断情绝爱,成为第二个韦连霄上。 可断情绝爱的前提是他得体会过真正的情和爱,否则就算断了也没意义,于是她便转变态度,支持起了白延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甚至还明里暗里促进他们的感情。 思及此处,木韵的心情顿时又有点复杂。 她虽然一早确认了白玉璇绝对有问题,但现在真的搞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又忍不住有些心疼白延。 他这也太惨了吧,娘死了,爹是仇人,最亲近的养母只把他当报仇的工具…… K24:“那、那现在怎么办?” 木韵:“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她啊。” K24:“等等?你刚不是还在心疼白延觉得他惨?” 木韵冷静道:“但我是来做任务的啊,他要是不能报仇,心愿没有实现,我这任务不就失败了?” K24无法反驳,只能问:“你要怎么配合?” 木韵想了片刻,说骗吧。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骗他。”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K24一直好奇,木韵到底要怎么骗白延。 但木韵却懒得搭理他,她开始和白玉璇一起去海边看白延练剑。 木韵不懂武功,也分不清白玉璇口中所谓剑意的高下,但她能从白玉璇的表情和评价中判断白延现在的剑法究竟练得如何。 很显然,白玉璇对他目前的状态不太满意。 白玉璇失望道:“看来我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白延没有反驳,良久,他才抬起眼睛对自己的养母道:“就算不那样,我也能赢段鸿,为我娘报仇。” 白玉璇瞬间睁大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讽笑着道:“你能靠什么赢段鸿?就在上个月,他还凭一己之力赢下了漠北七星,关中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只用了十剑!你呢,你能做到吗?” 大概是因为木韵也在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扔下一句你别忘了你发过的誓就甩手离开了。 木韵想了想,走过去拉住白延的手轻声道:“我看你义母她也是为你好……” 白延看着她,跟以往一样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来,像是在告诉她,他没事,不用担心。 这笑容叫木韵犹豫了一瞬。 但她最终还是压下犹豫和心疼开了口。 她说:“不过你如今这样,的确赢不了段鸿。” “我记得十年前的时候,我爹就说过,现在天底下只剩下了一个有资格和他一战的人,就是关东长青门的段鸿。”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虽然武功很差,但也是看过我爹如何用剑的。” 这意思就是比起有资格和韦连霄一战的段鸿,白延的剑还远远不够。 白延闻言动作一顿,他说这他知道。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捏住手腕抢了先:“可是阿韵,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能不能赢段鸿?” 这一个多月来,她每天都来看他练剑。 每次白玉璇教训完他,她都要替白玉璇说几句好话。 一开始白延以为她这是在为他考虑,不希望他和他养母的关系太僵。 可渐渐地,他发现她其实和白玉璇一样,最关心的是他能不能赢段鸿。 木韵听到这句为什么,心知这段日子的铺垫已经足够。 她挣开他的手,摩挲着他方才握过的地方轻声道:“因为我恨他啊。” “我恨他,也恨我师兄。”她没有看他,“你不是说要替我出气吗?那只教训我师兄可不够,何况你本来就要找段鸿报仇,我当然希望你能赢过他。” “那要是……要是我不能呢?” 木韵朝他一笑:“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啦,押错宝了啊。” 木韵虽然能猜到白延在他娘坟前发过什么誓,但面上却得装作不知。 她眨了眨眼道:“什么誓啊……?” 问完这一句见白延没有立刻回答,她还立刻低头表示:“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算了。” 白延忙道:“不,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与你说。”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白玉璇却插了一句:“先吃饭吧,那些陈年往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长辈发了话,他们两个也只好照做。 吃饭期间,木韵跟K24简单交流了几句。 木韵:“你说白玉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她现在放下了对韦韵的成见,也不至于这么……” K24:“也许她就是看白延的确非你不可了呢?” 木韵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玉璇到来之后发生的事。 说实话,大部分都很寻常,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她问清了他们这小半年来的经历后,把曲凤剑拿走参详了半日。 难道白玉璇是在担心如果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曲凤剑也会一并落到别人手里去? 这样想着,木韵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白玉璇。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24觉得是她多心:“你干嘛总把事情往复杂里想?你看,你现在已经洗白了自己,还替白延拿到了曲凤剑,白玉璇本来也没有一定要反对的理由了啊。” 木韵:“不反对和赞成是两回事。而且你也听到了,她对白延最大的期望就是为母报仇,按照一个报仇心切之人的逻辑,难道不会担心白延和韦韵在一起久了之后沉迷女.色,斗志被消磨吗?不管怎么说,韦韵可都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K24:“……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木韵:“你作为一个系统,居然连这些都分析不出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太废物了一点?” K24只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难道你要拒绝和白延成亲吗?” 木韵想了想,说先试探一下吧。 接下来的半顿饭时间里,木韵一直在想要寻一个怎样的借口把白延单独叫出去。结果三人吃完饭后,白玉璇竟率先站起来出去了。 “我去你娘坟前跟她说几句话。”她说。 白玉璇一走,木韵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知道自己演技有多烂。 白延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还安慰了她一句:“义母都已经同意我娶你了,她现在一定也是喜欢你的,阿韵你不用太担心。” 木韵:“……”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木韵斟酌着语气道:“对了,你们先前说的……” 47.甲方前任10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不管是这个手势还是他手里的枝条, 都足够刺激此时正急于证明自己配当飞凤山庄庄主, 配执曲凤剑的叶辛。 所以在这一刻, 叶辛再没有客气犹豫。 叶辛直接出了剑! 曲凤剑是几代剑神的佩剑, 纵使现在落到一个不太厉害的主人手里, 也仍旧保留着令旁人心惊的可怕气息。 所谓神剑, 不外如是。 所以叶辛这一拔剑, 就叫江边的观战人群瞬间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两个人,他们期待着曲凤剑大显神威, 也期待着白延的应对。 白延却始终没有动,他仍定定地站在那。 纵使木韵知道他武功比叶辛好很多,看到这样一番场面, 也还是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一旁的韩掌门大约察觉到了这一点,笑着道:“林老弟这两年, 剑术又有大精进啊。” 他是一派掌门,虽然无法比肩韦连霄段鸿,但也是许多剑客心里的一座高山了,所以听到他这句话, 有不少人都为之一振, 看得更加认真, 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场面。 而白延的表现也没有辜负他们这番期待。 他在曲凤剑朝他右肋刺来的那一瞬抬起了手。 看上去脆弱不堪的黄葛枝在曲凤剑的剑势包围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断, 反而还隐隐有破开那些剑光包围的趋势。 风从江面上吹来, 将这二人的衣衫吹得翻飞作响, 也放大了神剑与树枝接触那一瞬所发出的声响。 白延的“剑”截住了叶辛的剑!那把闻名天下的曲凤,竟是连半寸都不能再往前了。 木韵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问K24:“这已经算是有境界差距了吧?” K24说是的,毕竟不管是天赋还是后天努力,白延都妥妥吊打叶辛。 木韵:“……那段鸿得多厉害啊。” 这回K24沉默了片刻才开的口:“等曲凤剑到了白延手里,你就知道了。” 木韵:“???”什么意思? 剩下的时间里K24没再出来和她多说什么,她也就把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比试上。 一般来说,剑客之间的比试是何结果,从他们使的第一剑就能看出来。 方才叶辛蓄满了怒气的第一剑的确十分骇人,若是换一个对手,他指不定就一鼓作气赢下来了,可惜他的对手是早就摒弃了剑形和虚招的白延。 白延抬手抵住他剑锋的那一下太举重若轻,以至于这一下结束后,在场的其他人才注意到白延的气势变化。 风越来越大,这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剑气翻搅之下,两人的身影也被掩盖了大半,叫人再看不清。 木韵倒是没有再担心了,她气定神闲地在那站着,只等白延结束这场比试。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很动听的女声:“呀!林大哥已经把这一招练得这么好了吗?” 这语气里尽是仰慕,叫木韵根本忽略不过去。 但木韵没有回头去看,她只在心中问K24:“这谁?” K24:“青城掌门的女儿,韩阮。” 木韵:“她喜欢白延?” K24:“准确来说应该是喜欢林焕。” 木韵啧了一声,她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林焕这个马甲的时髦值真的比白延高太多了。 K24见她问完就没有别的反应了,还有点好奇:“遇到情敌你还这么淡定啊,有点危机感好不好。” 要不是这会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木韵是真的很想翻个白眼的。 木韵说:“我顶着原主这张脸,也把原主在白延心中的形象洗白了,还用担心情敌吗?” K24:“……”好好好,你厉害。 他俩交流的间隙里,白延的招式和气势也已经彻底压过了对面的叶辛。 他像是打定主意要让叶辛输得毫无扭转之力一样,占据上风后不仅没有加紧攻势,反而还慢了下来。 可怜叶辛手里拿着全天下最锋利的剑,却只能跟着他的黄葛枝走,发不出力也破不开局,可谓难堪狼狈至极。 青城的韩掌门见状,不禁有些疑惑:“林老弟这……” 在韩掌门印象里,“林焕”是一个很君子的人,何况“林焕”和叶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也不至于在比试中将叶辛弄出这番丑态啊。 再联想他这回折枝迎战的行为,韩掌门就更加不解了。 木韵倒是没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白延的本意就是为她出气。 K24:“我觉得不止。” 之后不等木韵有反应,他便继续道:“白延应该是还想证明给你看,他真的非常厉害,他值得你依靠。” 被K24这么一说,再去看已经把叶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白延,木韵顿时有种看公孔雀开屏的感觉。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好看。 最后这场比试是以叶辛再握不住剑结束的。 但曲凤剑没有掉到江边潮湿的沙地上,它被白延及时接住了。 围观人群反应了一瞬,下一瞬便惊呼起来,那模样比拿到天下第一神剑的白延还激动。 至于白延,他根本没仔细看这柄剑。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抬手切断了叶辛腰间的一条衣带,拿走了曲凤剑的剑鞘。而后他将剑收好,回头朝木韵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相距不过几丈,三个呼吸不到,他便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比试刚结束,看热闹的人还没散,这些人见状,自然也一齐望了过去。 木韵没管其他人,她只轻声对白延道:“你赢了。” “是,我赢了。”白延一边点头一边把手里的曲凤剑递过去,“你的剑。” 他话音一落下,人群就发出了阵阵窃窃私语。 不怪他们惊讶,木韵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她以为之前两人把话说到那份上,他肯定会留着这把剑了,结果?! 见她愣在那没有动作,白延直接带着她的手握上了剑身。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木韵下意识张了张口,她想说这是你的,是你赢来的,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硬生生忍住。 她不开口,一旁的韩掌门倒是开了口。 韩掌门问白延之后有什么打算,急不急回岭南去,若是不急的话,可以再去青城派做几日客。 木韵原本以为白延不会答应,毕竟他们现在不适合在蜀中停留太久,结果白延想了片刻后居然点了头。 白延道:“只要韩兄不嫌弃。” 韩掌门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这两年一直都想与林老弟再论一回剑,怎么会嫌弃?” 木韵就这么跟着去了青城派。 韩掌门应该是看出来她武功差劲了,很贴心地为他们两个准备了单独的马车,正好方便他们说话。 一路浩浩荡荡地往青城山过去的时候,白延才跟木韵解释:“我赢下你师兄,夺了曲凤剑,正是风口浪尖之境,韩掌门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在这么多人面前邀我去青城做客的。” 他这么一说,木韵就懂了,看来这位韩掌门很够朋友啊。 K24:“别管韩掌门够不够朋友了,先把曲凤剑给白延吧。” 48.甲方前任11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白延口中的风景,是每逢十五满月才会出现的青城奇景之一。 在青城派出现以前,这座山其实是没有正背之分的, 后来青城派的祖师上山修道, 创立了青城派, 青城才有了所谓的“山门”。 既是山门,那自然就是正的那一面了。 而现在白延想带木韵去看的, 就是背的那一面。 青城山背靠岷江,江水奔腾往东,从峰顶往下望去,本就壮阔至极,而到了满月之夜, 月光倾泻而下, 将岷江之水照得有如一条白练, 可谓灿然夺目之最。 两年前白延第一次上山时, 就曾见识过惊叹过。 所以看着今夜这轮满月,他便生出了带木韵去看一看的想法。 木韵听到这里, 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因为青城派在山腰, 离峰顶可还有一千多米呢。 她犹豫着对白延道:“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一来一回恐怕天都要亮了。” 白延闻言, 笑得连连摇头:“阿韵不用担心这个,有我呢。” 虽然青城派有弃了车马且不用轻功才能上山的规矩, 但这份规矩仅限于从山门到青城派的那四千多级石阶, 再往上, 青城派就管不着也不会管了。 以白延的轻功,将木韵从峰腰带到峰顶看个风景,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木韵:“……噢。” 白延给她解释完就揽住了她的腰背,提气朝山巅掠去了。 朗月当空,长风阵阵,缩在他怀里的木韵不敢多动弹,便干脆抬眼去看他的侧脸。 然后她发现这张脸是真的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两人到了山巅,白延把她放下后,她的目光也还是落在他面上。 这么久以来,白延还是第一次看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抬手撩开她面纱,吻了下去。 是个很轻很轻的吻,像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唇瓣。 但这也足够木韵被吓得睁大眼睛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他转过她的肩膀,拥着她回头,说:“看。” 映入眼帘的岷江之水果真如白延所说,就像一条光华万丈的白练,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木韵看着这番美景,脑中心里却仍是方才那个吻。 他吻得那么小心又那么认真,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就会碎的无上珍宝。 这也太难不心动了啊,她想。 …… 夜里风大,山巅这地方尤其。 所以看完风景没多久,白延就带着她下去了。 如此折腾一遭,哪怕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也是有些累的。 回到韩掌门给他们安排的那座小院后,木韵便表示要回房休息了。他们明日一早就要走,怎么说也得养足精神才是。 白延点头,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木韵:“?” 他望着她,像是纠结又像是犹豫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忽然低下头。 木韵呼吸一顿,本能地张了张口,却半个音节都没能吐出来。 然而就在两人额头相贴的前一刻,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这三日里,青城派这一代有点天赋的弟子几乎都来找过白延了。他们也没抱赢白延的希望,纯粹是想着能在切磋里学到点东西。 看在韩掌门的面子上,白延对这些青城弟子的态度自然不错,不仅来者不拒,还每个都附赠几句真心指点。 此刻叩门声再度响起,木韵也只当是又有人来求指教了,忙偏头躲开道:“有人来了。” 白延深吸一口气才松开她的手。 去开门时,他的表情还有点不大乐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竟是洛燃和韩阮。 他朝洛燃挑了挑眉:“有事?” 洛燃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清冷,他问白延:“云姑娘在吗?” 之前韩掌门问起的时候,白延曾随口说过自己的未婚妻姓云。 所以青城弟子们现在都称呼木韵为云姑娘。 只是洛燃找她干什么?而且还是带着韩阮一道。 这么想着,白延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和洛燃这个家伙兜圈子试探没有意义。 他问洛燃:“你寻她做什么?” 洛燃面无表情:“道歉。” 白延:“???” 一旁的韩阮皱着鼻子给自家大师兄补充:“之前我说了很失礼的话,大师兄说要在你们走之前好好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白延也只好放这两人进来。 洛燃这么做,他其实不太惊讶,但韩阮居然真的乖乖听话过来道歉,他还是很惊讶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木韵。 因为韩阮当时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听到,要不是白延后来复述给洛燃听,她恐怕到离开都不会知晓这位情敌还来找过白延。 洛燃与韩阮进来后一齐在她面前站定。 站定后,是洛燃先开了口:“我师妹她之前对云姑娘多有冒犯,我特带她来向云姑娘道歉。” 他话音落下,韩阮也依言朝木韵弯了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里并没有多少不情愿的意味,叫木韵和白延更加惊讶,尤其是木韵,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咳了一声道:“没、没关系……” 韩阮直起身,用余光瞥了一下边上大师兄的表情,总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老鼠见猫的模样叫木韵有点想笑的同时,也彻底扫空了先前被嘲讽和鄙夷时的那一点怨气。 她甚至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韩阮道完歉,撞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还愣了一下。 下一刻,韩阮又扭过了头。 但这一回她可能只是觉得丢脸。 洛燃倒是很满意,朝白延和木韵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师妹走了。 临出院门前,他回了一次头。 木韵原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话没有说,结果他只停顿了这一下就重新转过了身,踏着月光离开了这座院子。 …… 第二日一早白延和木韵按照计划下山。 韩掌门和山脚那个小镇打好了招呼,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车马和足够的干粮,想得十分周到。 都说蜀道难,但其实从关中入蜀的路,要远比从蜀中去往岭南的路好走。 和木韵原本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岭南,差不多还是一片蛮夷之地。 但蛮夷之地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消息十分闭塞,不用每天担心两人的行踪会暴.露。 白延的母亲葬在岭南最南的那一块,紧靠南海。 他们抵达时,南海已经入夏,闷热的海风从碧波尽头吹来,躁动又温柔。 木韵觉得这是一个适合白延安心练剑的好地方,便干脆对他说自己很喜欢这里,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 白延有点没想到:“你不嫌这荒凉?” 她眯了眯眼:“不会啊。” 说来奇怪,在逃亡之前他分明已经见过她那张足以倾国的脸无数次了,但现在望着她刻意扮丑之后的模样,竟会心跳得更厉害。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好,那就多待一段日子。” 木韵高兴了:“嗯。” 两人在白延长大的那座小村庄住下。 当年的屋子还在,而且收拾得挺干净,叫木韵有点在意:“你每年都会回来吗?” 白延摇了摇头:“我义母每年都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忐忑,因为他娘的忌日快要到了,按往年惯例,他的义母一定会回岭南一趟。 “到时我会好好与义母解释的,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白延说。 他说得这么诚恳,木韵也只好应下说好。 K24:“你现在已经把韦韵洗白了,我觉得他养母应该不会再反对。” 木韵唔了一声:“我看也是。” 白延是跟他养母姓的,那位曾被韦韵夸赞驻颜有术的夫人叫白玉璇。 这名字在江湖里没有什么名气,但考虑到白延有这么多马甲,他养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玉璇是在中秋那日来的,她见到白延和木韵,居然一点都没惊讶,还对白延说:“你们果然是来了这。” 在她面前白延非常乖巧:“看来义母已经都猜到了。” 白玉璇扫了依然木韵一眼,那目光里有很淡的探究味。 片刻后,她对白延道:“你拿到了韦连霄的剑?” 白延点头:“是。” 白玉璇:“给我瞧瞧。” 白延立刻解下腰间的曲凤剑递了过去。 白玉璇接过剑,低头看了两眼,说晚上再还他。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在村屋中吃饭的时候,白玉璇忽然问白延:“你与韦姑娘现在是何打算?” 白延张了张口,考虑着该怎么把“认定她”这话说得让义母好接受一些,可惜考虑到最后也没个结果,只能垂着眼直截了当道:“我想娶阿韵。” 他都做好白玉璇会不同意的准备了,结果白玉璇沉吟了一小会儿后,竟说:“那你们不如在这成亲?” 毕竟她之前只跟白延说了想回蜀中一趟看一下她爹,完全没提过教训叶辛和拿剑的事,结果他居然先主动提了。 49.甲方前任12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 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 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 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 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 不论是谁上山,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 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 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顿时勾起唇角, 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 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 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 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曾在两年前惨败给“林焕”的青城首座洛燃一听,当即向白延挑眉道:“现在不用担心了。” 白延知道凭这人的性格,今天不与他拔剑打上一场,怕是不会走的,只能点头:“那请吧。” 洛燃没在谁先出手这种问题上跟他客气,听他终于应下,便毫不犹豫地举剑攻了过去。 木韵穿完衣服洗完脸也没出去,因为昨夜睡前白延是帮她卸了胎记的,他说现在这个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月,再不去掉,她的脸该难受了。 此时屋外有人,恢复原本容貌的她自然不好露面。 幸好没过多久那打斗声就停了下来,估计是分出了胜负。 屋外。 身穿青城道袍的青年已被曲凤剑指住咽喉。 “承让了。”白延的语气很平淡。 “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洛燃皱着眉道。 白延说是不太一样了,因为两年过去,他每次拿起剑时的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每个剑客都会经历的过程,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燃沉默片刻,颔首同意了这句话。 他惯来少话,也鲜少关注剑以外的人和事。所以话说到这里,白延便以为他下一句就该是告辞了。 结果洛燃收了剑后,竟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方才我来之前,你与阿阮说了什么?” “我看她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洛燃说着说着就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莫告诉我你欺负了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白延反问。 “那她缘何哭?”洛燃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解,“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白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真想知道? 点头。 白延:“我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她生气难过也正常,但我若不对她说这句实话,我怕她日后更生气更难过。” 韩阮找过来的时候,白延差不多刚起,还没开始练剑。 他对这小丫头印象还不错,看她过来,还以为她是帮韩掌门打发来传话的,结果两人打过招呼后,韩阮竟拉着他的袖子说她喜欢他。 白延只能拂开她的手冷声拒绝:“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寻常女孩子被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立刻要跑,但韩阮却犟得很,她不仅不肯走,还梗在那非要问他到底喜欢木韵什么。 “我觉得她配不上你!”韩阮说,“而且她额上——”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就被白延打断了。 白延道:“不论她额上有什么,我都喜欢她,只喜欢她。” 许是他当时的语气太过笃定,又许是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太冷,韩阮听后,直接委屈得落了泪。 而他还补上了一句:“看在韩兄面上,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但我希望韩姑娘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屋内的木韵听着白延给洛燃复述这段对话,忽然有种这人其实根本是说给她听的感觉。 50.现实01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回去路上她问K24:“我这么说,他应该会对我彻底失望了吧?” K24:“……应、应该吧。” 木韵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十分不是人。 K24其实有些不理解:“以白玉璇的性格,就算你不配合, 之后她肯定也会想办法逼得白延放弃你选择剑的吧, 你何必亲自去伤害他?” 木韵:“长痛不如短痛啊, 如果他迟早要屈服于这把剑,那还不如在屈服之前少煎熬一点。” K24:“……”怎么说呢,他觉得不管怎样白延都好惨啊! 木韵给自己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准备,这会儿真的把话说出口, 倒是比当初想象中要冷静不少。 她琢磨着她该走了。 K24:“等等?这么绝情的吗?” 木韵:“不,我怕我内疚之下, 天天对着他会心软。” 像韦连霄那样彻底断情绝爱走上无情道的人到底是少数, 木韵虽然能为了任务冷静地做出选择,但也不是一丝都不曾为白延动容过, 她无法保证自己不心软。 何况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事有一心报仇的白玉璇在,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她留在这反而碍事。 K24看她真的立刻动手收拾起了行李, 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她快收拾完的时候,白延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剑,一推门看到她的动作, 表情一滞:“阿韵……” 木韵身形一顿, 却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 白延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道:“是不是义母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木韵没想到到这份上他还是在找理由相信她。 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缓缓开口道:“你方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信。”他声音颤抖,“你若是从一开始就只想借我报复你师兄和段鸿,当初何必要把我赶走再一个人赴死?” 木韵:“……” 他要不说,她还真把这事忘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只能临场发挥脑洞继续编。 木韵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最早的时候我想过去长青门跟段鸿同归于尽。” “他把我当成一个能用来装点他武林盟主地位的物件,因为他想要,飞凤山庄就得乖乖拱手奉上,那我就让他尝尝被物件反咬的滋味好了。 “可是到了长青门之后我才知道,我这种想法有多天真。 “段鸿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风流成性到处留情的段鸿了,如今他半点女色都不近,我半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就决定上吊?”白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骤然多用了三分力。 “对。要我仰他鼻息在长青门过下去,我还不如直接去见我爹。”故事编到此处,木韵倒是说得一句比一句顺畅了,“可惜我还没见到我爹,你就来了。” “……” “我当时看你混进长青门也没被人察觉,心想我可能低估了你的本事,所以我就决定……” “……够了。”他神色痛苦地打断她,“够了,不用说了。” K24一边叹为观止一边瑟瑟发抖:“你们写文的都这么可怕的嘛,你这说得我都快信了。” 木韵没理会这废物系统,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沉默相对了片刻后,她抬手去掰白延的手,说:“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延红着眼盯着她,良久才出声道:“我会赢过段鸿。” 我会赢过他,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利用我骗我,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两人离得这么近,她根本避无可避。 她只能闭着眼偏过头道:“那就等你赢过他了再说罢。” 说完这一句,她感觉肩上那两只手骤然一松。 “好,好……等我赢过了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不可闻。 木韵本能地想说一句我相信你,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幸好白延没注意到她这番欲言又止,他正低头端详曲凤剑。 K24:“他不会是又想把剑还给你吧?” 木韵:“……” 完了,按白延的性格还真干得出这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抬起了头把剑推了过来。 “你的剑。” 话还是当初赢下叶辛时那句话,但语气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木韵没有接,她冷声道:“它若是在我手里,指不定哪天就被长青门的人夺去了,你不用还我,用它赢过段鸿就是。” 白延想了一小会儿,表情变幻,最后他说好。 木韵闻言,顿松一口气。 之后白延又问她:“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木韵想了想,说先回蜀中看看吧。 他垂着眼思忖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木韵:“……”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傻的? K24也目瞪口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良心很痛?” 当天晚上白延不知道跟白玉璇说了什么,总之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白玉璇的表情很复杂,期间还状似无意地看了木韵好几次。 木韵只当没注意到,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饭后白玉璇如以往一般回自己屋子休息,而白延则是一边洗碗一边跟她说,他让义母帮忙,为她安排了从岭南回蜀中所需的护卫。 “倘若不出意外,那些人七日后就能赶来了。”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等他们过来,你再走也不迟。” 木韵闷闷地回了一句谢谢。 他动作一顿:“不用,我拿了你的剑,本就该护你周全。” 夜间海风肆虐,吹得窗户吱嘎作响。 木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仍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知道屋子另一头的白延也没睡。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听到他起身推门出去的声音。 这一回她没有跟出去。她在带着凉意的月光中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六个晚上,他都会在子时之后出门练剑。 第七晚木韵一直等到窗外的晨光漏进来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然而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走到了她床边。 有熟悉的气味笼罩她鼻尖,之后是一个轻得好似幻觉的吻。 木韵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道别了。 白玉璇召来的人马都是他们这些年发展势力培养出的心腹。 这些人见到木韵,就跟段鸿那个叫段七的手下一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听完主人的吩咐应完一声好,便将她请上了马车。 临行前白玉璇神色复杂地嘱咐了她一句,若是不想多生事端,此去蜀中路上,千万不要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容。 木韵点头:“我知道。” 白玉璇放下车帘,似是交代完了,但就在车帘彻底落下的前一刻,她又回过头对木韵道:“谢谢你,韦姑娘。” 木韵:“……” K24:“看来你只骗过了白延,没骗过白玉璇啊。” 木韵:“没关系,骗过白延就够了。” 此时的木韵还不知道,被她骗过的白延,在安排护送她回蜀中的人马之余,还另外多做了一件事。 一行人扮作商队沿官道从岭南入蜀,有白玉璇悉心培养的心腹在,一路上都没出过什么大岔子。但这一路上,木韵也听到了许多关于段鸿只凭十剑便赢下漠北七星的传言。 因为这一战,江湖上甚至已经开始拿他和韦连霄作比较。 不过在蜀地,韦连霄的名望还是远胜段鸿,大部分人比到最后,还是会感慨,倘若韦庄主还在世,哪轮得到姓段的逞威风啊。 感慨完这句,他们又开始念叨,可惜韦庄主那个徒弟不成器,不仅护不住天下第一美人,也护不住飞凤山庄的镇庄宝剑。 越是往蜀中走,这些议论便越是多。 木韵也由此得知了飞凤山庄现在混乱极了,不是个好去处。 她问K24:“你说哪里太平一点?” K24:“你这张脸,到哪都太平不了啊。” 就在她最纠结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似是一早知道她的行进路线,在秋风中背着剑拦住了她的车马。 墨袍竹冠,声音同面容一样清冷。 他说:“林焕给我送了信,他说飞凤山庄乱作一团你镇不住,托我接你去青城。” 木韵:“……” 而他表情未变地继续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51.现实02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白玉璇:“我反对有用吗?” “何况韦连霄不是说过, 曲凤剑只能给他未来女婿吗?”白玉璇神容平静地继续,“我老了, 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别忘了你在你娘坟前发过的誓就好。” “义母放心,阿延绝不会忘。”提到为娘亲报仇的誓言,白延的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木韵虽然能猜到白延在他娘坟前发过什么誓,但面上却得装作不知。 她眨了眨眼道:“什么誓啊……?” 问完这一句见白延没有立刻回答,她还立刻低头表示:“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算了。” 白延忙道:“不,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与你说。” 木韵还想再说什么, 白玉璇却插了一句:“先吃饭吧,那些陈年往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长辈发了话,他们两个也只好照做。 吃饭期间,木韵跟K24简单交流了几句。 木韵:“你说白玉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她现在放下了对韦韵的成见,也不至于这么……” K24:“也许她就是看白延的确非你不可了呢?” 木韵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玉璇到来之后发生的事。 说实话, 大部分都很寻常,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她问清了他们这小半年来的经历后,把曲凤剑拿走参详了半日。 难道白玉璇是在担心如果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 曲凤剑也会一并落到别人手里去? 这样想着, 木韵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白玉璇。 不知道为什么, 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24觉得是她多心:“你干嘛总把事情往复杂里想?你看, 你现在已经洗白了自己,还替白延拿到了曲凤剑,白玉璇本来也没有一定要反对的理由了啊。” 木韵:“不反对和赞成是两回事。而且你也听到了,她对白延最大的期望就是为母报仇,按照一个报仇心切之人的逻辑,难道不会担心白延和韦韵在一起久了之后沉迷女.色,斗志被消磨吗?不管怎么说,韦韵可都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K24:“……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木韵:“你作为一个系统,居然连这些都分析不出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太废物了一点?” K24只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难道你要拒绝和白延成亲吗?” 木韵想了想,说先试探一下吧。 接下来的半顿饭时间里,木韵一直在想要寻一个怎样的借口把白延单独叫出去。结果三人吃完饭后,白玉璇竟率先站起来出去了。 “我去你娘坟前跟她说几句话。”她说。 白玉璇一走,木韵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知道自己演技有多烂。 白延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还安慰了她一句:“义母都已经同意我娶你了,她现在一定也是喜欢你的,阿韵你不用太担心。” 木韵:“……”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木韵斟酌着语气道:“对了,你们先前说的……” 谈到这个话题,白延的眼神瞬间一暗。 木韵和他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小半年,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这让她有些内疚。 于是她难得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还好吧?” 白延直接将她拉进了怀中,摩挲着她的发顶说他没事。 如此缓了片刻后,他才平复下语气开始给她讲他那个誓言背后的过往。 “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白延叹气,“你当初不是问过我为何跟我娘姓吗?我说因为我生下来就没有爹。” “……嗯。” “但其实在我三岁以前,我是不姓白的。” 三岁之前,白延曾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无数次,你爹是一个大英雄,他一定会回来接咱们娘俩走的。 那时候他还叫段延,段鸿的段,延续香火的延。 承载了一个痴心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最大爱意。 可惜的是,这个女人最终都没有等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她写出去的信无人回复,她派出去的侍女被拒之门外,只得到了一句再轻巧不过的话——“那是谁?我们门主说他不认识。” 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自然受不住这番打击,更不要说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就耗去了大半元气。 那之后没多久,她就药石无医撒手人寰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临终时心心念念的也还是她的段郎。 她死后,她最亲近的侍女,也就是白玉璇养大了当时才三岁的段延。 白玉璇给他改了姓,并告诉他,将来一定要去找段鸿那个人渣报仇。 白延目睹了母亲如何一病不起失却所有生机,本来就恨上了那个所谓的爹,不用白玉璇如何强调,就在母亲墓前发下了复仇的重誓。 “可是段鸿太厉害了。”他苦笑了一声,“这三年来,我在关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能更好地打听段鸿如今的实力,自韦庄主仙去后,这天下间怕是再没有能胜过段鸿的人了。” 木韵虽然一早知道这段故事,但听他亲口讲述一遍的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你现在有我爹的剑,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剑。” 白延闻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说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这把剑的。 “也许它在我手上无法像在韦庄主手上那样,但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辱没了它的名声。”白延的语气很坚定,“不会叫你后悔将它给了我。” “嗯,我相信你。”木韵只能这么说。 这句相信一出口,她便感觉到白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下一刻,他掐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 不是额头也不是鼻子,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木韵:“!!” 腰被他掐住,她已无路可退。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面上,痒意连同唇上的柔软触感一起被放大,叫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抬起眼,她又恰好撞进他温柔过屋外夏风的目光里。 那目光叫她没了抵抗之力也没了抵抗之心。 月光从简陋的村屋窗户里漏进来,空中还飘散着海水若有似无的咸。 但白延却觉得自己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 他能感觉到她重新放松了身体不再抗拒,也能听到她同他一道加快的心跳,这让他又大了几分胆子,直接闯入了她牙关。 从磕磕碰碰地试探到轻车熟路地舔舐似乎只需要一瞬间。 等木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用不上力气了。 她想说别,可一张口只能发出轻若蚊蝇的几句唔。 好在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白玉璇回来了。 木韵用力朝他胸膛一推,这回倒是推开了。 她喘得不行:“你义母……” 他声音比平时哑不少:“不怕,义母向来住隔壁那间,不会进来。” 木韵:“……” 白延望着她双颊飞红眸光潋滟的模样,只觉心都要跃出喉咙。 他再度弯腰俯身,问:“所以我可以再亲一下吗?” 根本来不及说不的木韵:你有本事不要在我开口前就直接亲……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白延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看她的。 “你给我的剧情里没有说。”她啧了一声,“原主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法靠她的记忆来决定上吊时间。” “你等会儿,我去查查。”K24似乎有办法。 听他语气,木韵还以为这个问题能解决了呢,结果过了一会儿他给她来了一句只能确定是今天晚上,具体的时辰没有记载。 木韵:“……” 行吧行吧,起码比彻底的一脸抓瞎来得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坐的软轿也刚好停下。 她忙敛了表情坐直,并在脑内问K24:“现在什么时辰?” K24说:“申时三刻。” 木韵点了点头,心说那离天黑不远了,她得快些准备。 这样想着,软轿外也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韦姑娘,到了。” 木韵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了轿帘。 弯着腰出去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吸气声。 下一刻,她看清了先前那个与她说话的人。 那是个穿灰衣的刀客,在周围一行人全在为韦韵的容貌惊叹时,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木韵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知道此人便是段鸿最器重的心腹段七,在长青门内的地位很高。 她原先也就是个被飞凤山庄送来“和亲”的大小姐,现在更是还有被掳走过的不光彩经历,自是没什么底气在段七面前摆谱,故而站定之后,她便朝段七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 段七没说什么,只对等在这座小院外面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们瞬间会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来,将木韵引了进去。 但她们的定力显然不及从小往无情杀手方向培养的段七,进了院门后,那目光就再克制不住地往木韵身上飞了。 木韵在心中感叹:“她们这个反应,倒叫我迫不及待想照照镜子了。” K24:“……” K24道:“照吧照吧,你别忘了正事就好。” 木韵:“上吊嘛,我不会忘的。” 一人一系统贫了两句后,引路的侍女正好停下脚步。 她们对视了一眼,而后由高一些的那个先开口:“姑娘,这是盟主为您安排的住处,您有什么吩咐,唤我们便是。” 木韵唔了一声算应,为了维持人设,她甚至欲言又止道:“那盟主……” 她这一咬唇,差些让两个侍女看直眼,以至于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回过神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回是另一个开的口:“盟主今夜有客,他吩咐了我们好好伺候姑娘,他明日会来看姑娘。” 其实这些木韵都知道,但听到她这么说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段鸿若是过来,她那个靠上吊扭转局面的计划就得胎死腹中。 侍女知道木韵是长途跋涉才到的幽州长青门,便问她是否需要先洗漱一番。 木韵稍扯开了些唇角点头道:“好,麻烦你们了。” 原先她蹙着眉一脸郁郁的模样已十足摄人心魄,此刻露出笑来,更是满室生光。 可这不过只是个礼节性的淡笑罢了。 一直到离开这间屋子,那两个侍女都没能从那个笑里缓过来。 “我原以为这位韦姑娘长途跋涉来到幽州,中间还被劫走过,肯定会十分狼狈,没想到她竟还能美成这般……” “是啊,同为女人我都要看呆了。” …… 屋内,木韵在铜镜前语带嫌弃地啧了一声:“这看不清啊。” K24说那就别看了,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上吊吧。 52.现实03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虽然同属蜀地, 但白延和叶辛约定的比试之地离青城山却并不近, 尤其是他们还是这么一大群人一起上路, 速度上根本快不起来。 沿着嘉陵江一路溯流而上的时候,木韵和白延少不得要和青城派的弟子们打交道。 青城是武林间数得上名号的剑术正宗。这样的门派养出来的弟子大多心性不错, 哪怕见了木韵脸上的胎记,也鲜少会作出什么令人不悦的反应。 至于白延, 他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神剑的主人,在这些从小练剑的青城弟子眼里,差不多就是偶像的地位了。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之前K24开玩笑说让她小心的那位情敌姑娘, 对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微妙。 考虑到自己现在究竟顶着怎样一张脸,木韵基本可以想象这位韩阮姑娘每次盯着她时是如何一番心理活动,无非就是觉得“林焕”瞎了眼嘛。 马车行了五日后, 青城山终于到了。 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青城派就位于峰腰,按开派时流传下来的规矩, 不论是谁上山,都得弃了车马徒步拾级而上。 这规矩连青城掌门也不能例外, 所以他们刚到山脚,就把一行人的车马都放到了世代受青城派庇护的一个小镇上。 木韵听说这规矩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山有一千多米高吧,靠脚爬到峰腰岂不是要累死!” K24纠正了她的错误印象:“不, 青城山主峰的海拔超过两千了。” 木韵:“……” 不远处的韩阮见她下了车后满脸都写着拒绝, 顿时勾起唇角, 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一笑。 木韵再度:“……” K24的语气则十分幸灾乐祸:“你现在是从外貌到武功都被鄙视了个遍啊。” 木韵无法反驳。 就在她想着那就咬着牙爬一爬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白延忽然像当初在关东时那样,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 “上来。”他说。 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毫无疑问吸引了山脚下所有青城弟子的目光,甚至连韩掌门都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 木韵被这些或诧异或兴味的目光包围,实在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白延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站起来,他只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比蜀中的春风还柔软千倍,叫她根本无法再拒绝一次。 最后趴到他背上去的时候,木韵才后知后觉对K24道:“等等,我才是第一美人吧,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熟练运用美色!” K24:“……你自己抵抗不了,能怪谁呢?” 木韵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这条上山路有四千余级石阶,大部分石阶都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 白延背着她走在队伍最后,始终与前边的人维持着二十来级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韵不用花力气爬山,便扭头去欣赏青城山的幽美景色。 她倒是有记着自己这会儿在白延背上,所以没有动弹得很厉害,只眯着眼转了几下脖子。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面纱下摆也会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不停扫过白延的脖颈。 对白延来说,这样的接触其实相当难熬,但难熬的同时也有些享受,所以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还默默放缓了一些脚步。 木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耳后颈间已然红成一片。 她立刻收起所有看风景的心不再动,然而这样刻意的行为也叫她身体比之前僵硬了好几个度。 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体后,白延问她:“怎么了阿韵?” 木韵下意识想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开口时不太自然:“没、没事。” 他也没追问下去,只道:“还剩一小半路。” 木韵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依旧泛着红的脖子上,久久未能移开。 越是往上走,山岚就越是缭绕得厉害。 等两人抵达青城派时,木韵只觉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无法忽略的湿润水气,她有点担心:“这里这么潮,我的胎记会不会化开啊?” 白延说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也不能在青城多呆。 “那之后去哪?”她问。 “去岭南。”他说。 木韵原本以为他说去岭南是因为“林焕”的身份是岭南剑客,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后竟告诉她,他十岁之前就是在岭南长大的。 “而且……”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 “而且?”木韵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忐忑,略疑惑地挑了挑眉。 白延在雾中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娘就葬在岭南,我想带你去见她。” 木韵只能:“……噢,那、那去吧。” 这回答显然叫他极高兴,因为他听后直接笑弯了眼。 他说:“我觉得我娘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木韵心里知道他这个“也”的意思,但她还是选择了曲解。 她垂着眼道:“你义母明明不喜欢我。” 白延顿时失笑,因为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她去见他义母时,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甚至还暗中问过他,到底看上这身份万般麻烦的姑娘哪一点?长得美吗? 他义母很失望:“你莫忘了你是要为你娘报仇的,怎能沉湎于红粉皮相?” 白延只能向她保证,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他都一定会去找段鸿报仇。 那场见面称得上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韦韵就彻底拒绝了他。 而现在听她再提起他养母不喜欢她的事,白延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那个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还非常认真地夸了他养母驻颜有术呢。 木韵被他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她说错话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开了口:“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木韵松了一口气。 他则伸手抚上她的发顶继续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傻瓜。” 木韵:“……”因为以原主的智商和情商,是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养母对她的不喜啊。 K24对这番误打误撞的洗白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木韵也觉得这走向充满槽点,但说都说了,她总不能把话吞回去吧。 之后两人跟着一个奉掌门之命为他们带路的青城弟子去了青城派的客房,是个很幽静的院子,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当天晚上,木韵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被院中传来的利器碰撞声吵醒,刚想问K24外面怎么了,便听到白延在说话:“我绝没有看不起你之意。”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清冷的男声接上:“那你为何不愿与我再论一次剑?” 白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在此时与你论剑而已,那样会吵到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木韵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睡意,也断睡不着了。 她想了想,干脆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这番动静不算多大,但却避不过外头那两个剑客的耳朵。 曾在两年前惨败给“林焕”的青城首座洛燃一听,当即向白延挑眉道:“现在不用担心了。” 白延知道凭这人的性格,今天不与他拔剑打上一场,怕是不会走的,只能点头:“那请吧。” 洛燃没在谁先出手这种问题上跟他客气,听他终于应下,便毫不犹豫地举剑攻了过去。 木韵穿完衣服洗完脸也没出去,因为昨夜睡前白延是帮她卸了胎记的,他说现在这个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月,再不去掉,她的脸该难受了。 此时屋外有人,恢复原本容貌的她自然不好露面。 幸好没过多久那打斗声就停了下来,估计是分出了胜负。 屋外。 身穿青城道袍的青年已被曲凤剑指住咽喉。 “承让了。”白延的语气很平淡。 “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洛燃皱着眉道。 白延说是不太一样了,因为两年过去,他每次拿起剑时的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每个剑客都会经历的过程,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燃沉默片刻,颔首同意了这句话。 他惯来少话,也鲜少关注剑以外的人和事。所以话说到这里,白延便以为他下一句就该是告辞了。 结果洛燃收了剑后,竟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方才我来之前,你与阿阮说了什么?” “我看她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洛燃说着说着就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莫告诉我你欺负了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白延反问。 “那她缘何哭?”洛燃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解,“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白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真想知道? 点头。 白延:“我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她生气难过也正常,但我若不对她说这句实话,我怕她日后更生气更难过。” 韩阮找过来的时候,白延差不多刚起,还没开始练剑。 他对这小丫头印象还不错,看她过来,还以为她是帮韩掌门打发来传话的,结果两人打过招呼后,韩阮竟拉着他的袖子说她喜欢他。 白延只能拂开她的手冷声拒绝:“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寻常女孩子被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立刻要跑,但韩阮却犟得很,她不仅不肯走,还梗在那非要问他到底喜欢木韵什么。 “我觉得她配不上你!”韩阮说,“而且她额上——”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就被白延打断了。 白延道:“不论她额上有什么,我都喜欢她,只喜欢她。” 许是他当时的语气太过笃定,又许是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太冷,韩阮听后,直接委屈得落了泪。 而他还补上了一句:“看在韩兄面上,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但我希望韩姑娘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屋内的木韵听着白延给洛燃复述这段对话,忽然有种这人其实根本是说给她听的感觉。 但怎么说呢,她似乎也不讨厌这样略有些“心机”的他。 何况那份“心机”明显得几近笨拙,反倒衬得他这番表白更真诚了。 木韵:“……” 不管怎么说,亲眼见证了一位女装大佬的诞生还是让木韵相当激动的。 于是她发自真心地对白延赞叹了一句好厉害。 白延朝她抿了抿唇。 分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的弧度也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但此刻的白延却再没了先前的不羁感,反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疏离。 木韵觉得太神奇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白延自己换上女装之后,还顺便帮了她一把。 “昨晚看你饿成那样,加上天也黑了,不靠近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破绽,这胎记便画得有些粗糙。”他说,“蜀中离关东太远了,我们靠走的没法去,但若是现在进入那些大城镇买车马,可能没等我们离开关东,段鸿养的暗探就能寻到我们了。” “所以我也要换个模样?” “对。”他弯腰掬起一捧积雪,待其融化些许,才沾了一些到布巾上,“我先帮你把昨晚的胎记擦了。” 木韵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头一个音节蹦到唇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毕竟是刚融下来的积雪,这么贴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他动作起来的这一瞬,木韵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很快就好。”他柔声道。 “好、好的。”她看着他微蹙着眉的模样,仍是有些不习惯。 在木韵看来,白延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堪称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标准桃花眼了。 之前他蓄着胡子,还把额发胡乱散成一片时,也是靠的这双眼睛叫人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半点嫌弃之心来,昨夜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妻便是例子。 早上离开的时候,木韵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夸白延生得精神讨喜呢。 白延小心地替她擦去那块胎记后,略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目光里的欣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叫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下意识顿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手轻声道:“好了。” 木韵噢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靠近的情况下,要看她总得稍微低一下头。 现在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颤动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觉得那蝶似乎是飞到了他心里,让他霎时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 木韵可不知道这短短两个呼吸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她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给我换个模样吗?” 白延闻声回神,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定力。 她只是站在那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至失神了。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住在他心尖的美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翻出为她乔装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为她解释:“你放心,不会伤到你原本的容貌。” 木韵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她唔了声,问:“你很擅长这个吗?” 白延笑了:“其实是被逼擅长的。” 木韵原本以为他这话是仇家太多的意思,结果他再度开始动作后竟主动解释了下去。 他说:“这些都是我义母教我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告诉我,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好用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学会如何骗过旁人的眼睛。” 当然,这种近乎旁门左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他练剑之余的额外任务罢了。 只是他习惯了学一样东西就要认真学下去,所以长大后对乔装易容一道依然万般熟练。 而且这份本事也的确救过他好几次性命。 木韵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道:“我看那些话本里的人易容,好像都要用上人.皮.面.具什么的……” 53.现实04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回去路上她问K24:“我这么说, 他应该会对我彻底失望了吧?” K24:“……应、应该吧。” 木韵叹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十分不是人。 K24其实有些不理解:“以白玉璇的性格,就算你不配合, 之后她肯定也会想办法逼得白延放弃你选择剑的吧,你何必亲自去伤害他?” 木韵:“长痛不如短痛啊,如果他迟早要屈服于这把剑, 那还不如在屈服之前少煎熬一点。” K24:“……”怎么说呢, 他觉得不管怎样白延都好惨啊! 木韵给自己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准备, 这会儿真的把话说出口,倒是比当初想象中要冷静不少。 她琢磨着她该走了。 K24:“等等?这么绝情的吗?” 木韵:“不, 我怕我内疚之下,天天对着他会心软。” 像韦连霄那样彻底断情绝爱走上无情道的人到底是少数, 木韵虽然能为了任务冷静地做出选择,但也不是一丝都不曾为白延动容过,她无法保证自己不心软。 何况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 剩下的事有一心报仇的白玉璇在, 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她留在这反而碍事。 K24看她真的立刻动手收拾起了行李,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她快收拾完的时候,白延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剑, 一推门看到她的动作, 表情一滞:“阿韵……” 木韵身形一顿, 却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 白延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道:“是不是义母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木韵没想到到这份上他还是在找理由相信她。 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缓缓开口道:“你方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信。”他声音颤抖,“你若是从一开始就只想借我报复你师兄和段鸿,当初何必要把我赶走再一个人赴死?” 木韵:“……” 他要不说,她还真把这事忘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只能临场发挥脑洞继续编。 木韵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最早的时候我想过去长青门跟段鸿同归于尽。” “他把我当成一个能用来装点他武林盟主地位的物件,因为他想要,飞凤山庄就得乖乖拱手奉上,那我就让他尝尝被物件反咬的滋味好了。 “可是到了长青门之后我才知道,我这种想法有多天真。 “段鸿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风流成性到处留情的段鸿了,如今他半点女色都不近,我半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就决定上吊?”白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骤然多用了三分力。 “对。要我仰他鼻息在长青门过下去,我还不如直接去见我爹。”故事编到此处,木韵倒是说得一句比一句顺畅了,“可惜我还没见到我爹,你就来了。” “……” “我当时看你混进长青门也没被人察觉,心想我可能低估了你的本事,所以我就决定……” “……够了。”他神色痛苦地打断她,“够了,不用说了。” K24一边叹为观止一边瑟瑟发抖:“你们写文的都这么可怕的嘛,你这说得我都快信了。” 木韵没理会这废物系统,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沉默相对了片刻后,她抬手去掰白延的手,说:“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延红着眼盯着她,良久才出声道:“我会赢过段鸿。” 我会赢过他,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利用我骗我,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两人离得这么近,她根本避无可避。 她只能闭着眼偏过头道:“那就等你赢过他了再说罢。” 说完这一句,她感觉肩上那两只手骤然一松。 “好,好……等我赢过了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不可闻。 木韵本能地想说一句我相信你,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幸好白延没注意到她这番欲言又止,他正低头端详曲凤剑。 K24:“他不会是又想把剑还给你吧?” 木韵:“……” 完了,按白延的性格还真干得出这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抬起了头把剑推了过来。 “你的剑。” 话还是当初赢下叶辛时那句话,但语气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木韵没有接,她冷声道:“它若是在我手里,指不定哪天就被长青门的人夺去了,你不用还我,用它赢过段鸿就是。” 白延想了一小会儿,表情变幻,最后他说好。 木韵闻言,顿松一口气。 之后白延又问她:“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木韵想了想,说先回蜀中看看吧。 他垂着眼思忖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木韵:“……”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傻的? K24也目瞪口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良心很痛?” 当天晚上白延不知道跟白玉璇说了什么,总之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白玉璇的表情很复杂,期间还状似无意地看了木韵好几次。 木韵只当没注意到,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饭后白玉璇如以往一般回自己屋子休息,而白延则是一边洗碗一边跟她说,他让义母帮忙,为她安排了从岭南回蜀中所需的护卫。 “倘若不出意外,那些人七日后就能赶来了。”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等他们过来,你再走也不迟。” 木韵闷闷地回了一句谢谢。 他动作一顿:“不用,我拿了你的剑,本就该护你周全。” 夜间海风肆虐,吹得窗户吱嘎作响。 木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仍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知道屋子另一头的白延也没睡。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听到他起身推门出去的声音。 这一回她没有跟出去。她在带着凉意的月光中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六个晚上,他都会在子时之后出门练剑。 第七晚木韵一直等到窗外的晨光漏进来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然而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走到了她床边。 有熟悉的气味笼罩她鼻尖,之后是一个轻得好似幻觉的吻。 木韵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道别了。 白玉璇召来的人马都是他们这些年发展势力培养出的心腹。 这些人见到木韵,就跟段鸿那个叫段七的手下一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听完主人的吩咐应完一声好,便将她请上了马车。 临行前白玉璇神色复杂地嘱咐了她一句,若是不想多生事端,此去蜀中路上,千万不要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容。 木韵点头:“我知道。” 白玉璇放下车帘,似是交代完了,但就在车帘彻底落下的前一刻,她又回过头对木韵道:“谢谢你,韦姑娘。” 木韵:“……” K24:“看来你只骗过了白延,没骗过白玉璇啊。” 木韵:“没关系,骗过白延就够了。” 此时的木韵还不知道,被她骗过的白延,在安排护送她回蜀中的人马之余,还另外多做了一件事。 一行人扮作商队沿官道从岭南入蜀,有白玉璇悉心培养的心腹在,一路上都没出过什么大岔子。但这一路上,木韵也听到了许多关于段鸿只凭十剑便赢下漠北七星的传言。 因为这一战,江湖上甚至已经开始拿他和韦连霄作比较。 不过在蜀地,韦连霄的名望还是远胜段鸿,大部分人比到最后,还是会感慨,倘若韦庄主还在世,哪轮得到姓段的逞威风啊。 感慨完这句,他们又开始念叨,可惜韦庄主那个徒弟不成器,不仅护不住天下第一美人,也护不住飞凤山庄的镇庄宝剑。 越是往蜀中走,这些议论便越是多。 木韵也由此得知了飞凤山庄现在混乱极了,不是个好去处。 她问K24:“你说哪里太平一点?” K24:“你这张脸,到哪都太平不了啊。” 就在她最纠结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似是一早知道她的行进路线,在秋风中背着剑拦住了她的车马。 墨袍竹冠,声音同面容一样清冷。 他说:“林焕给我送了信,他说飞凤山庄乱作一团你镇不住,托我接你去青城。” 木韵:“……” 而他表情未变地继续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向来警觉的白延自然也注意到了木韵的动作,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木韵瑟缩着喊了句冷,声音很轻。 白延犹豫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月亮,道:“等天亮了,我便带你离开幽州,你放心。” 她唔了一声垂下眼,将下巴埋在他这件衣服的厚重褶皱里,问:“那之后呢?” “之后——”白延停顿了一下,有些踌躇也有些紧张,“你……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木韵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我想先回一趟蜀中。” 说完又有点忐忑地看了看他。 蜀中飞凤山庄,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延自然也知道。 “有点远。”白延说。 “嗯。”木韵点头,“但我想回去看一下我爹。” 说后半句的时候她特地掩了掩脸,那神情落在白延眼中,自然又叫他心软成一片。 于是他应了下来:“好,我陪你回蜀中一趟。” 木韵得到这句应允,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正是把对方好感度再刷回来一些的时候,干脆又朝他挪了挪,然后从皮裘里伸出手来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冷不冷?”她轻声问。 “我当然不冷。”他答得飞快,“这衣服你穿着就是。” “可是我冷。”她鼓着脸嘟囔道,“你……你坐过来点好不好?” 白延差点以为自己被冻得耳朵出了幻觉,毕竟今天一早他们进城的时候,她对他还是万般冷漠呢。 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她是不想连累他又存了死志。 思及此处,白延便再度生出了一股后怕来,他再不犹豫,靠过去拢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入怀中。 “睡会儿吧。”他说,“天亮了叫你。” “噢。”木韵的确有点困了。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在山间过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木韵是被饿醒的。 昨夜在长青门时她顾着演好上吊这出戏,连饭都没吃,能勉强撑过一夜已算不错,太阳升起之后,饥饿感便再也忽略不过去了。 但此时他们尚在山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吃也没的吃,所以她也就没提这茬。 倒是白延,见到她表情就猜到她这是饿了。 他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翻出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芽糖递给她,道:“先垫一下,等咱们离开了幽州,我再给你找别的。” 54.番外 订阅章节不足50%看不到更新, 补足或等两天可看。 “你给我的剧情里没有说。”她啧了一声,“原主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也没法靠她的记忆来决定上吊时间。” “你等会儿,我去查查。”K24似乎有办法。 听他语气, 木韵还以为这个问题能解决了呢,结果过了一会儿他给她来了一句只能确定是今天晚上,具体的时辰没有记载。 木韵:“……” 行吧行吧,起码比彻底的一脸抓瞎来得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木韵坐的软轿也刚好停下。 她忙敛了表情坐直, 并在脑内问K24:“现在什么时辰?” K24说:“申时三刻。” 木韵点了点头, 心说那离天黑不远了,她得快些准备。 这样想着, 软轿外也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韦姑娘, 到了。” 木韵深吸一口气, 抬手掀开了轿帘。 弯着腰出去的时候, 她清楚地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吸气声。 下一刻, 她看清了先前那个与她说话的人。 那是个穿灰衣的刀客, 在周围一行人全在为韦韵的容貌惊叹时,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木韵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知道此人便是段鸿最器重的心腹段七,在长青门内的地位很高。 她原先也就是个被飞凤山庄送来“和亲”的大小姐, 现在更是还有被掳走过的不光彩经历, 自是没什么底气在段七面前摆谱, 故而站定之后,她便朝段七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 段七没说什么,只对等在这座小院外面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们瞬间会意,一左一右地上前来,将木韵引了进去。 但她们的定力显然不及从小往无情杀手方向培养的段七,进了院门后,那目光就再克制不住地往木韵身上飞了。 木韵在心中感叹:“她们这个反应,倒叫我迫不及待想照照镜子了。” K24:“……” K24道:“照吧照吧,你别忘了正事就好。” 木韵:“上吊嘛,我不会忘的。” 一人一系统贫了两句后,引路的侍女正好停下脚步。 她们对视了一眼,而后由高一些的那个先开口:“姑娘,这是盟主为您安排的住处,您有什么吩咐,唤我们便是。” 木韵唔了一声算应,为了维持人设,她甚至欲言又止道:“那盟主……” 她这一咬唇,差些让两个侍女看直眼,以至于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回过神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回是另一个开的口:“盟主今夜有客,他吩咐了我们好好伺候姑娘,他明日会来看姑娘。” 其实这些木韵都知道,但听到她这么说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段鸿若是过来,她那个靠上吊扭转局面的计划就得胎死腹中。 侍女知道木韵是长途跋涉才到的幽州长青门,便问她是否需要先洗漱一番。 木韵稍扯开了些唇角点头道:“好,麻烦你们了。” 原先她蹙着眉一脸郁郁的模样已十足摄人心魄,此刻露出笑来,更是满室生光。 可这不过只是个礼节性的淡笑罢了。 一直到离开这间屋子,那两个侍女都没能从那个笑里缓过来。 “我原以为这位韦姑娘长途跋涉来到幽州,中间还被劫走过,肯定会十分狼狈,没想到她竟还能美成这般……” “是啊,同为女人我都要看呆了。” …… 屋内,木韵在铜镜前语带嫌弃地啧了一声:“这看不清啊。” K24说那就别看了,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上吊吧。 白延对韦韵虽然还没彻底失望,但这一路上也的确被伤了很多次心。 所以上吊这出戏若是叫他看出了破绽,任务一样要玩完。 木韵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后,忍不住问K24:“那要是我真的吊死了怎么办?” K24:“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木韵又翻了个白眼:“恕我直言,上吊就是我想出来的。” K24只能哄着她:“是是是,你厉害。”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木韵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衣服。 为了让自己“生无可恋”的形象更逼真,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 这时已经入夜,被段七拨过来的两个侍女见她一脸恹恹地坐在桌边,还当她是为了段鸿不来看她不高兴,安慰了她好几句。 木韵:“……” 木韵只能用自己的九流演技演下去:“唉,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K24:“太做作了!” 木韵听到关门声才回他:“那你来吧。” K24立刻没声了。 木韵也收起了怼他的心,分析起了正事:“按照剧情,原主应该是过来之后洗漱了盛装打扮,然后去段鸿设宴的园子里找他,结果刚好被混进来的白延看到,对不对?” “对。” “那现在还不能上吊,再多等一刻钟吧。” K24不解:“为什么啊?” 木韵震惊了:“你是智障吗,女人梳妆打扮,半小时我都说少了!” K24:“……” 一刻钟后,木韵总算起身。 这屋子里没有现成的麻绳和白绫,她只能用床单来凑合。 原主武功平平,但好歹是习过武的,撕个床单不在话下。 待一切准备就绪,木韵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又找了个院中侍女看不到的角度摆好凳子。 站上去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